「既然你知道源榮行官商勾結不公平,為什麼又要和這陳老闆做交易?」申伯延擰著眉問。
「因為小的內人最近生病了,族人也有些身體不太好,大夥兒沒力氣耕種,田都廢耕了。這樣下去不行,所以小的才連種米都拿出來,想去換點錢。雖說今年南方盛產,源榮行之前還以五十分錢收一斤米,沒想到現在居然剩五分錢收一斤,簡直是欺負人啊!」想到自己辛辛苦苦種的莊稼像被糟蹋了,羅大毛說得怨氣沖天。
「更別提現在南日城被源榮行把持,米只能賣給他們,他們這不等於強搶還不准你叫救命嗎?」
申伯延的表情越發凝重了起來。「現在北方乾旱,一斤米可是漲到了天價的五十兩,足足是他們買價的一萬倍!而南日城米只能賣給一家,等於源榮行囤積了所有廉價收購的稻米。你說今年盛產,但我記得戶部的奏折卻是說,南方今年稻米產量不足,所以遲遲無法將稻米北運救災,只能坐看米價節節升高……」
「這間源榮行是什麼來歷,讓那陳老闆可以一手遮天?」沈祿聽了羅大毛的話同樣很火,但他更在意的是南方居然亂到連一家商行都能當大王了?
「源榮行是南日富商出錢合資的,由林知府罩著,陳老闆只是其中掌權的管事。他們控制著南日城的物價,所以勢力龐大,而且我們都相信,這肯定有北方京城大官與其勾結,否則怎麼會什麼都查不到……」羅大毛說到激動處,他方才被陳老闆踢到的地方一個抽痛,還讓他的臉扭曲了一下。
「真敢講啊……」沈祿打趣地一笑,「你說得這麼露骨,不怕我們舉發你,將你送給林知府領功?」
「這位公子一臉正氣,必然是個有勢力的大人物,或許更是特地為我南方官吏亂象而來,我羅大毛雖然是個鄉野村夫,但看人還是有分自信的,否則公子剛才也不用救我了。」羅大毛說著,居然就跪了下來,方才被石子地磨破的膝,現在更是血肉模糊。
而他跪的方向是直直對著申伯延,足見他所謂一臉正氣的公子,指的就是申伯延,讓沈祿好氣又好笑起來。
「你倒是會認人,直接跪了正主兒。怎麼他一臉正氣,我們其他人就一臉邪門嗎……」
「不是的……」羅大毛一下子懵了,「公子自然也是英俊瀟灑……」
「那可不!」沈祿得意地一笑,「你既相信我們,我們自然會替你辦到好。」
「辦到好?我還吃到飽兼網內互打哩……」瞧沈祿那副囂張的樣子,樓月恩忍不住咕噥起來。
「吃到飽?網內互打?」羅大毛再次傻了,這群公子夫人明明說的是京城話,他怎麼好像聽不太懂。
樓月恩向沈祿挑了挑眉,偏偏不解釋。他不是很厲害?自己去理解啊!明明是她老公該耍帥的時機,卻讓他搶了過去,她可看不下去了。
沈祿扇子一張,若無其事地喝了一杯茶道:「吃到飽呢,就是夫人見你面黃肌瘦,賜你一桌藥膳,她可是出了名的女神醫,包你吃到飽!至於這網內互打……嗯嗯,等到那林知府等人落網後,就讓他們互打,也讓你們這些百姓消消氣……」
「噗……」這下換樓月恩一口茶噴出來,沈祿真會瞎掰啊……
「好了,別逗他了。」申伯延現在對南日城的情況也有了些瞭解,更是加強了他一定要整頓好南方的想法。「沈祿說的沒錯,情況已經這麼嚴重,我無論如何都會插手,你放心吧,此事必然給你個交代。」
「謝謝兩位公子!謝謝夫人!」羅大毛叩了幾個頭,再起身時,臉色突然有些遲疑地道:「這位夫人,可是近日在南方贈醫施藥的女神醫?能不能求夫人替內人看看?她前幾日下田後,就高燒不退,身上也出了奇怪的疹子,請了幾個大夫都看不好,部分村人好像也開始有同樣的症狀……」
樓月恩原本還很鎮靜,但聽到羅大毛的形容,她俏美的臉蛋表情也漸漸沉重了起來,一股難言的危機感隨即升起。
「我看……這南方的混亂情況,可能會比我們想像的棘手多了。」
而申伯延與沈祿習慣了她活潑嬌蠻的模樣,哪裡曾看過她神情如此凝重?一顆心也跟著提了起來。
這下子,事情似乎更不妙了。
一群人又出了南日城,城外是一大片的稻田,如今正是稻綠之時,微風吹過一片草浪,令人心胸也開闊起來。
而這耕作一大片稻田的農戶們,都集中居住在南日城西邊的一個村落。村裡雖是平凡的磚瓦泥屋,村民也偏瘦弱,但至少比起北方那種土地龜裂、路有餓殍的情況好多了。
不過回想起南日城裡那種繁榮的樣子,還有陳老闆那奸商身上的油都快流到地上了,足見在這南方一隅官商欺民多深!
羅大毛將眾人迎進了他的小平房裡。這是一座老舊的泥屋,裡裡外外還算整齊,只是桌上櫃上的灰塵,說明了此間的女主人恐怕很久沒有空擦拭了。
「寒舍簡陋,不堪入目,請各位見諒……小牛,還不快擦擦桌椅,客人來了!」羅大毛連忙叫家中晚輩拿條巾子拍了拍灰塵,然而這一拍卻揚起了滿天塵埃,眾人咳成一片,比不拍還要慘。
「無妨,先看看夫人的情況。」待塵土落地,申伯延揮了揮手,解了羅大毛的尷尬。
「那好,我讓人扶她出來……」羅大毛連忙叫方才闖禍的小牛進去扶人。
熟料,樓月恩突然攔住了那壯得像只小擰的孩子。「小牛,先等等。羅夫人現在應該身體虛弱,難以行走吧?很可能還高燒不退,身上長了疹子要好好看護,如果磨擦到衣服破裂,可就難治了。」
「夫人真是神醫!我內人的情況確實如此!」憂心忡忡的羅大毛臉上終於出現一絲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