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呃?是這樣嗎?」好像有哪裡怪怪的啊?何雅揚睫看著莫韶華,抬手梳理被他撥亂的發,越來越習慣他不經意的肢體碰觸。
「是啊,你從前總是太瞭解我,我不用開口說任何關於我的事情,你卻知曉得比誰都透澈明白,總令我有種不切實際的夢幻感,幸福得太不腳踏實地……所以,我們像現在這樣重新認識對方也很好……讓我想想,你稍早時是怎麼說的?重新進入蜜月期或熱戀期?」
啊!話題怎麼會突然導向這種讓人臉紅尷尬的部分?莫教授真是太陰險了!
何雅難為情地岔開話題,顧左右而言他。「莫教授,你剛才說,你被師長數落時,回家就要面對母親的責難……你媽媽、不對,婆婆她……她是個很嚴厲的人嗎?」
「她確實是。」莫韶華鏡片後的眼神爍了爍,一瞬間閃過不安,十分後悔方才向何雅提到母親之事。
「也難免啦,婆婆她是國立大學的副校長,這麼厲害的人物,對孩子哪有要求不高的呢?你現在又這麼有成就,年紀輕輕就當了教授,婆婆一定很高興又很驕傲,捨不得再為難你的,是不是?」何雅邊說邊點頭,像是很滿意自己的說法,既給了婆婆台階下,又適度安撫了莫韶華受傷——假如他有受傷的話啦——的心靈。
莫韶華容光晏晏地瞧著何雅忙著安慰他的可愛神情,心中柔軟、唇間無語。
雖不喜與何雅談論到母親之事,但規避並不是長久之計,如今淺淡帶過也未嘗不可。
「對了!說起來,我還沒見過婆婆呢。」何雅天外飛來一句。
「母親並不在國內。」莫韶華平緩地道。
「還沒有回來呀?」何雅意外地問。「我住院時,媽媽好像有說過,婆婆去參加一個什麼……」
「學術研討會。」
「啊,對,就是學術研討會!」這種文謅謅的名稱,誰記得住呀?「因為已經好幾天了,我以為也該回國了。」
莫韶華神色略顯擔憂。「小雅,你住院之時,母親沒有來探望你,並不是不關心你。」
「不是啦!莫教授,你怎麼會有這種誤會呢?」何雅連忙開口解釋。「我怎麼可能會以為婆婆不關心我嘛?我是想說,至少要打個電話給婆婆,好好謝謝她幫我安排住院的事,我住的病房那麼豪華舒適,不是她透過朋友幫我安排的嗎?」
現今醫院床位難求,若不是有婆婆那種有頭有臉的人物從中斡旋,她哪有這麼好的待遇?
何雅沒有發現,她現在的每一個想法,都已經完全成為「三十歲的何雅」,她是如此努力在過她未來的人生,設身處地的為她每一個家人著想。
「我擔心你婆媳戰爭的電視劇看太多,如今又什麼也記不起,胡思亂想,在心底編造揣測。看來,是我多慮了。」莫韶華揚唇笑了。
「什麼嘛!婆媳戰爭這種事,想也知道不會發生在我身上的。」何雅不服氣地回。
「喔?」莫韶華頗有興味地揚睫睞她。
「我跟你說,不是我要誇口,我媽麵攤裡的那些叔叔伯伯阿姨嬸嬸啊,每個都疼我疼得不得了;不只這樣,街頭巷尾的阿公阿嬤、學校裡的老師教授——除了那個語言學的大魔頭——我不是說你啦,我是說那個女教授,都對我很好。我可是超級有長輩緣的何雅,誰在跟你擔心婆媳問題啊?」
何雅洋洋得意的發言逗得莫韶華舒懷大笑。
「是,你是超級有長輩緣的何雅。」莫韶華好笑地回應,面上笑著的同時,內心又不免因往事泛上幾絲淒楚。
對比於何雅此時的自信與快樂,母親當時刻薄凌厲的言語是怎麼說的?
「我才不承認那種不三不四的女人!毫無禮義廉恥地勾搭師長,鬧得滿校風雨,你知不知道外面現在是怎麼傳的?說你!我堂堂學術副校長的兒子!靠關係進學校當副教授就算了,還跟個女學生勾三搭四!不乾不淨!」
「啊?對了!我們當初是在學校裡就談戀愛了吧?那我們有很低調嗎?有沒有被別人發現?婆婆知道了之後,有沒有反對?」何雅依舊很快樂地提問。
「沒有被別人發現,母親也沒有反對。」莫韶華眸心中的不安一閃即縱,黑眸迅速斂去所有不該出現的動盪,言簡意賅地答出違心之論。
「真的?那婆婆好開明喔!嘿嘿,我就說吧,我果然是很有長輩緣的何雅。」何雅繼續沾沾自喜,見莫韶華沒有異議,想了想,又問:「還有,我剛剛躺在床上時一直在想,棠棠已經七歲多了,所以我是二十二歲多就生她了耶!那、我在學校裡……是不是就已經懷孕了?莫教授,我問你喔,我當時……是大著肚子拿畢業證書的嗎?」
棠棠是十二月生的,她六月畢業,那時她的肚子應該已經看得見了吧?何雅微微紅了臉。
「是。」莫韶華再度瞇了瞇眼,低沉的話音較平時更為沉穩。
「我管她只差幾個月就能畢業!叫她休學!別妄想繼續待在學校裡妨礙你前途!她有本事懷孕,就別在學校裡丟人現眼!誰知道她肚子裡那個孩子是不是你的?也許是別的男人的野種!你堅持要跟她結婚的話,就叫她立刻滾出學校!」
「噢……大著肚子拿畢業證書好拉風喔。」何雅其實有些難為情,但樂觀天性令她最後仍是愉悅地笑了起來。
「婆婆是副校長,你是副教授,我們的婚禮一定辦得很盛大吧?」
「是的,當然。」莫韶華膠著的視線緊緊糾纏著何雅,平靜溫潤的男嗓聽不出任何情緒。他願意用全世界的謊言,來交換一段得以重續的愛。
——「韶華,她爸爸有前科,她媽媽開間上不了檯面的小麵攤,她還奢望要有什麼婚禮?要拍什麼婚紗照?我肯點頭讓你們偷偷摸摸去公證,已經算她三生有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