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婆婆不是說,莫家好歹是有頭有臉的人物,叫你出門要穿體面一點嗎?」
「呃?是嗎?」何雅大驚失色。難怪她的衣櫥裡都是些浪漫柔美正式簡約大方,無論什麼場合——除了夜店或搖頭趴之外——絕不會出錯的洋裝或套裝。
可她就是不喜歡嘛。
何雅急急忙忙將背包內的小外套拿出來穿上。
雖然婆婆不在國內,但她穿這樣跑出來在街上亂晃,也許會被婆婆認識的人發現,跟婆婆打小報告,讓她在婆婆面前留下壞印象……念及至此,何雅當機立斷,決定今天還是先回家好了。
「抱歉,那我先告辭了。」正要轉身逃跑的何雅被男人一把抓住。
「算了啦,小雅,反正都出門了,你現在擔心也沒用。」男人望著何雅天塌下來的臉色,哈哈大笑。「放心啦,我的烘焙店裡沒有你婆婆的眼線,你穿這樣很好,看起來很有精神,人也年輕多了。」
「你的烘焙店?」何雅將被男人捉握的手腕抽回來,硬生生把那句她本來就很年輕的話吞進去,有些納悶地望了男人一眼。
這男人一副跟她很熟的樣子就算了,還喜歡動手動腳的……雖然莫韶華也會習慣性地摸摸她、拍拍她、牽牽她,但他怎麼說都是她丈夫,眼前男人這樣也太不穩重了,她是別人的妻子欸!
「是啊,小雅,苑品屋是我的烘焙店。既然你說你失憶了,那我就來做個正式的自我介紹好了。」男人從懷中掏出名片,遞給何雅。「我是駱平,苑品屋的老闆。」
「呃?噢……駱先生,你好。」何雅慢了幾拍才反應過來,接過名片,有些僵硬地點了點頭,總覺得自我介紹真是件令人不自在的事。
「認識你這麼久,還是第一次聽你叫我駱先生。」駱平莞爾。「幸好,失憶歸失憶,你的氣色看起來還不錯。小雅,你說你受傷,那你的身體都痊癒了嗎?上回有沒有傷到哪裡?」
「謝謝你,已經都康復了。」何雅點頭微笑,心中對駱平如此熱情親暱的態度總感蹊蹺,直白性格藏不住心事,索性乾脆地問:「駱先生,你看起來好像跟我很熟稔的樣子,請問,我們是很好的朋友嗎?」
「我們當然是很好的朋友。」駱平爽朗地大笑出聲。「你當初到我的烘焙教室上課,烘焙技術可以說是被我啟蒙的,之後我幫你架設烘焙網頁,待你在部落格有些名氣之後,甚至還幫你和出版社接洽、鼓勵你出書,幫你尋找場地開烘焙班……」
「欸?所以你不只是烘焙材料行的老闆,還是個烘焙老師、我的烘焙老師?」何雅抓住這句話的重點。
「是啊,不過你後來獨立開班之後,就沒時間再繼續上我的課了。」
「隨便啦,那不重要,總之,既然你是我的老師,那你快點教我做馬卡龍,烘焙書上寫的那些做法我根本完全都看不懂。」
「為什麼一定要馬卡龍?小雅,你不是什麼都忘光了嗎?你應該先從基本一點的學起,比如,先認識你的材料和器具,或是使用食品調理機製作純糖粉,首次烘焙就挑馬卡龍,太困難了。」
「唉呀!那是因為我女兒想吃馬卡龍呀,不是馬卡龍就不行。」何雅堅定地道。她是那麼想看棠棠開心的模樣。
「棠棠?」
「你也認得棠棠?」何雅這下相信他們兩人十分熟稔了。
「怎麼不認得?棠棠還沒上學的時候,你都是背著她來上課的。」
「呃?」不是她要吐槽自己,她是有沒有這麼愛烘焙啊?竟然連小孩都要背去上課?
「既然是棠棠指定要吃的,走吧,我們上去二樓。」駱平豪氣干雲地指了指店外樓梯。
「上二樓幹麼?」何雅疑惑地問。
「烘焙教室在二樓啊,走,我們上去,我先教你一些簡單的,至少你得先會用器具,才看得懂食譜。」駱平說著說著就往門外走。
「噢,這樣啊……可是……」雖然駱平說得很有道理,但他對她而言,就跟個陌生人沒兩樣,她這樣跟他去一個陌生的地方好嗎?
「快來啊,小雅,你還在磨蹭什麼?」何雅尚在思忖,駱平見她拖拖拉拉的,索性回身過來拉她。
「等一下、等一下啦!」何雅急著想撥開駱平的手。她明明很想學,偏又覺得就這麼跟著走有欠妥當,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為難得要命。
第5章(2)
「她已經說等一下了,你沒聽見嗎?」突然,從旁伸來一隻大掌,氣勢狠戾地拍掉駱平拉著何雅的手。
「莫教授?」看清來人是誰的何雅不敢置信。
莫韶華面色陰鷥、口吻不善,本該繫著領帶的頸項什麼都沒有,襯衫扣子開了兩顆,袖子挽起,汗流浹背、氣喘吁吁,哪裡還有半點平日的溫雅模樣?
他不是說他中午才會下課嗎?現在才……何雅下意識抬起腕表,呃?竟然已經下午兩點了?
「對不起,莫教授,我忘記告訴你我要出門了。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何雅歉然地睞了莫韶華一眼。
她出門時太匆忙,忘了留字條給他,手機又擱在房裡充電,沒帶出門,瞧他這麼狼狽的模樣,肯定尋她尋得十分辛苦……
莫韶華瞅著何雅,唇色抿得幾乎泛紫,遲遲沒有回話,唯恐在排山倒海的怒意累積之下,一發言便令人傷痕纍纍。
他當然知道何雅在這裡,她從前總是出現在這裡!為什麼她即便失憶了,仍會找到這處他有千百萬個不願意她出現的地方?!
她可知道當他看見她與駱平在一起的那一剎那,心臟遽跳得幾乎要彈出胸腔。
假若他的母親是令他婚姻不幸的源頭,那麼駱平無異是將他們的婚姻推入谷底的幫兇。
當何雅在婚姻生活中日漸凋零萎靡,是駱平給了她一個在學歷不足的條件之下能夠發揮的專長,好讓她能汲汲營營地發展她的事業,期許她日後能在與丈夫的離婚監護權之爭中,不致因沒有經濟能力而落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