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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34 頁

 

  而且到時我只對你一個人搖尾巴,你就知道那隻狗是我了……

  莫名的暈眩感突然襲來,剎那間,那些被她遺漏的記憶碎片一一閃過腦海,她猛地睜大眼,倒抽了一口氣,淚霧隨即模糊了視線。

  她終於想起為什麼她會在斷氣前堅持對自己施放轉生咒,因為前世的她,竟然直到生命走至盡頭的那一刻才明白,原來納蘭從來不曾毀約!

  「你……」渾身是血的她躺在血泊中,震驚地看著白狼雙眼不住地流著淚,嘴角和下巴全是她的血。

  敖督舔過她的臉,她的眼睛,神情好哀傷。

  也許是陪伴了多年,終於有那麼短暫的剎那,他們心靈相通了!她在那一刻認出他來,心像被撕裂了般難受。

  「你怎麼那麼傻……」她無法發出聲音,只能以唇形道,「快走!快走……」族人已經不再信仰山神,神塔如今名存實亡,只是因為她醫治過不少人,族人至今還賣她一點面子。

  天朝的國師千方百計地要除掉神塔,除掉所有異教信仰,重新以天朝的國教教化族人,以天朝興建的廟宇取代神塔在族人心目中的地位,甚至暗暗布了好幾次局,讓族人發現飼養的牲畜和兒童被狼咬死,再四處放風聲說兇手就是敖督。

  「快走……」她用自己僅剩的力氣,不斷地催促著,直到親眼看見敖督跑出她的視野外,她不顧自己全身是血,催動轉生咒。

  原以為她單獨走完沒有納蘭陪伴的後半輩子,她不是沒怨過、沒哭過,她心裡相信納蘭欠她一個交代,怎知到頭來卻赫然驚覺,他們之間,她欠他的其實更多。

  不能忘!絕不能忘……

  巫元宵摀住衝出口的嗚咽,在熙來攘往的機場大廳上奔跑著,想追上已經出境的項陽,卻只能看著玻璃牆外飛機起飛。

  ☆☆☆

  敖督彷彿通靈性一般,靜靜地看著她流淚。妲娃也只敢在她面前掉淚了,也許敖督真是山神吧?它總是靜靜地陪著她,在她冷時偎過來撒嬌耍賴,在她哭累後舔去她頰上的淚痕,和她玩握手遊戲……

  一滴滴淚水滾落在紙頁上,鉛字邊緣有些模糊了。

  她一直以為敖督也許是山神,或者特別通靈性,畢竟她從沒想過人的靈魂也能夠附在動物身上這回事。在當時族人的觀念裡,人類與畜生的靈魂等級是不同的,所以她轉世後也許能夠在茫茫人海中認出前世的好友與情人,動物的靈魂辨認度卻不會那麼明顯,她一直認為她找不到敖督也是正常的。

  看著她流淚的敖督,心裡會有多難受呢?納蘭不識字,敖督又無法言語,他只能以他有限的能力拚命逗她開心。

  她從來沒想過,當她望著遠方時,在她身後的敖督是懷著什麼樣的心情注視著她?每當她回過頭來,總會看見敖督靜靜地守在她身後;她掉淚時,敖督舔著她的淚水,然後擺出各種滑稽可笑的姿勢逗到她笑為止……

  她寫下了回憶,下筆時卻從沒想過,敖督那些舉動背後的意義與心情。巫元宵抱著書本,終於忍不住埋頭哭了起來。

  「對不起……」

  她耗盡半生等待一個以為已經失約的男人,卻不曾回頭看看守護著她、為她心疼的敖督。

  愛情的真面目,不應該是這樣啊!

  她花了兩天的時間,把過去寫成書的作品再從頭溫習,回想那些過往,有時掉淚,有時微笑。

  其實,失去納蘭後,有敖督的陪伴,那後半生的點點滴滴,竟找不到一點晦澀的痕跡。雖然有淚水,卻也有感動與快樂,大多時候則是被敖督逗得好氣又好笑。

  納蘭不記得自己的生辰年月,所以他倆相戀的第一年就約定,她的生辰日也將是他的。

  那時開始,每當到她生辰那日,她總會做些甜食和納蘭一起吃。族裡的習俗是要過六十才有祝壽禮,要放煙火,擺筵席,一般人家也會由晚輩為長輩過壽,他們兩個反正是孤兒,就一起吃吃甜食,喝點小酒,開開心心過一天。

  她記得有一年孟冬,又是她的生辰。那一年她又做了些甜食,巫女們鬧著要為她祝壽,她卻婉拒,回到廚房時卻發現敖督怕其他人和它搶甜食,趁著大伙在前面起哄,獨個兒把她剛做好的一窩絲和奶酪全吃光了,還呈大字形躺在廚房中央打飽嗝咧!

  不過在她又氣又好笑地捏著它的狼耳質問時,垂下尾巴示弱的敖督立刻把一碟藏起來的一窩絲和奶酪拱了出來,那是特地為她留的,雖然也只留了一小份,卻讓她更哭笑不得。

  巫元宵又想起項陽和姊妹們爭甜食,老是爭輸,就不由得破涕為笑。

  如今她才更深刻地明白,沒有人應該為了失去愛情而忽略生命裡的其他溫暖與感動,也因為失去過,才更能嘗出人世間那些美好情誼的甘甜與溫暖。

  不要再歎氣,也不要再憂愁,愛是多麼珍貴的寶物,她早該滿懷感激地笑著走完一生。合上書本,她決定滿懷期待地等待項陽歸來。

  尾聲

  五年後,仲冬,台北。

  「老爸!跟你的寶貝女兒搶蘋果派,你不覺得很丟臉嗎?」人小鬼大的項珊瑚叉著腰,看來沒遺傳到母親的溫柔體貼,反而遺傳到項家女人的剽悍潑辣。

  項陽一臉皮樣,大口咬掉剩下的蘋果派。「咦?真的是蘋果派,我還以為是肉桂,你討厭肉桂,就替你吃掉了……不然我吐出來還你?」

  「……」項珊瑚覺得自己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更何況還是她這個無賴老爸!她決定好女不吃眼前虧,把腦筋動到弟弟身上。

  「項琥珀,你有沒有聽過恐龍讓梨的故事?」

  可憐的項琥珀,沒遺傳到老爸的無賴,倒是遺傳到母親的心軟,布丁匙舉在半空中,來不及朝那顆讓他口水流不停的布丁進攻,因為他覺得姊姊的眼神很恐怖!

  項琥珀搖搖頭,「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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