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本來覺得她的小雞嘴一張一合的樣子頗可愛,可是越聽越無言。
「吉雅的婚事已成定局,你我都莫可奈何,難不成你是要我跟著她嫁入狼城,當她的小白臉嗎?」她敢說是,他就把小雞嘴吻成小鴨嘴!
「我又不是這個意思……」她眉頭打結,淚眼汪汪,好可憐的樣子。「快放開我啦!」
不是就好。納蘭鬆開手,妲娃扁著嘴,本來又想垂下頭,但想到會被他捏臉,只好悶悶地走到一旁的大石坐下。
「我只是希望至少在這一年裡,吉雅會開心一點。」
所以說來說去,他是禮物就對了,要不要再跳個舞來娛樂可憐的公主和委屈的小女巫啊?
「你就是因為這樣,自己悶悶地自作主張,甚至也不和吉雅坦白?」
妲娃囁嚅著,終究沒膽開口就是。
她實在沒辦法,也不敢面對吉雅——她該拿什麼顏面去見吉雅?在吉雅不知情的時候,她和納蘭竟然互生情愫,吉雅連一點競爭的機會也沒有,因為她就要為了保護族人嫁進狼城。
她為吉雅心痛,可是卻明白自己也是讓吉雅悲慘的兇手之一,這教她怎麼在吉雅面前坦然自若?
「吉雅不是笨蛋,不會沒察覺我們的事。」其實,他也和吉雅談過了,委婉而堅定地坦白自己的心意,吉雅當然哭了,他對她很抱歉,可是總比對她說謊,敷衍她來得好。
而吉雅,她一開始也抗拒過,抗拒自己的命運,抗拒自己第一次心動的對象已經心有所屬。但是納蘭告訴吉雅,她的名字就是緣分的意思,世間一切都需要緣分,是緣分讓他們只能當朋友;緣分讓她生在族長家成為公主;緣分也讓她和妲娃從小就是好朋友。人們無法抗拒緣分,只能坦然接受,也許很困難,但世間哪一件事不困難?
原本他不知道吉雅想通了沒有,不過這幾日吉雅向他探問妲娃的事,苦惱地告訴他,妲娃也躲著她,而且還打算撮合他們兩個。能夠這樣坦然提起,想必吉雅是想通了吧!
但眼前這個可愛又可恨的包子顯然還想不通!
「像她那樣條件的姑娘,有什麼理由要癡纏光棍一個的我?為了一段根本沒有開始的戀情、一廂情願的好感?你躲著我也就罷了,還躲著吉雅,又不肯把話說清楚,你是要讓吉雅也失去一個好朋友嗎?」
「我沒有!」她沒有這個意思啊!可妲娃這才發現,她竟然一廂情願地想成全吉雅和納蘭,卻沒問過當事人願不願意。
「去和吉雅將清楚吧,她明年春天就要出閣,你們也只剩一年的時間可以相處了。」
「哦……」妲娃不安地抱著籃子,「可是……」
見她又低下頭,納蘭沒好氣地伸出手,彈了她的額頭一下。
「噢……好痛!」把衣服放在大腿上,這回她趕忙伸出雙手摀住額頭,大眼又淚汪汪地對他投以無言的控訴。
「說好。」蓋住額頭就沒事了嗎?他作勢要捏她臉頰。
「好啦……」惡霸!
「以後不可以再跟我冷戰。」
妲娃抿著唇,一臉猶豫不決的小媳婦模樣。
「我突然好想吃大餅。」
「好嘛!」她驚慌地以雙手蓋住臉頰,卻惹來納蘭一陣大笑。
「壞心鬼……」話落,她自己也忍不住笑了。
謝天謝地。後來,他們果然沒有再冷戰過了。
第3章(1)
第二年的春天。
孟春的第一天與季秋的最後一天,是族裡每年最重要的兩大祭典,這年妲娃終於能夠正式跳祭神舞了,雖然有點不敬,不過她將這次的祭神舞當成了暖身,好在季春的第七天——也就是吉雅出嫁那日,為她跳出最後的祝禱之舞。
只不過,許是她心不誠、意不敬,那場祭神舞像個災難,先是她跌了好大一跤,害白瑪被她一絆,也倒在她身上,然後她右手的金扇飛了出去,「啪」地一聲正面砸在某位長老的臉上,莊嚴肅穆的祭神大典上立即有人爆笑出聲。
妲娃臉蛋爆紅,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只能硬著頭皮,單手持扇將祭神舞跳完。
祭典後她很沮喪地躲在山神廟的樹洞裡,縮著身子數地上的螞蟻,納蘭半哄半騙,好半天才把她拉出洞外。
他拍拍她的頭,抱著抽噎的小傢伙柔聲輕哄,「也沒有跌得很慘嘛!」只是很爆笑而已。
妲娃扁著嘴,知道納蘭是安慰她,她只能更加努力練舞,決不能把吉雅的婚禮搞砸。
季春的第七天,她手持金銀花,穿著祝禱的正式禮服,心裡其實難過多於緊張。她也想像蘇布德一樣陪著吉雅,畢竟狼城遠在千里外,嫁到狼城後吉雅的身份更不比以往,以前是因為族長不拘小節,所以他們總是玩在一塊兒,未來……何時能再見面都是個未知之數。
可是她知道自己的任務,一定要為吉雅跳好祝禱舞。
不同於祭神舞拿的是扇子與鈴鼓,婚禮的祝禱舞拿的是金銀花,在儀式之前為敬告天神用,巫女的舞姿優雅而莊重。妲娃成功地完成了她的任務與她對好姐妹的祝福,在神殿裡,穿著嫁衣的吉雅對她微笑時,妲娃的眼淚都快掉出來了,大巫女念完祝禱文,吟唱讚歌,接下來的儀式就得等吉雅到了狼城後,依照狼城的傳統進行。
儀式一結束,妲娃手忙腳亂地把禮服換下,當她趕到迎親隊伍在山下最後休息的地方,也是吉雅的家人送行的終站時,迎親隊伍早已起程,她只能跑在後頭和探出花轎朝她揮手的吉雅道別。
納蘭在腿短的小傢伙跌倒前抱住她,狼城的迎親隊伍都是騎著駿馬,駕著馬車,不一會兒就不見蹤影了。
「別哭了,明明是喜事,你哭得比奶娃還慘。」他依然不厭其煩地哄著她。
妲娃吸著鼻子,「我才沒有哭……」她很努力不哭的。想要獻給吉雅最好的祝福,跳祝禱舞的她當然從頭到尾都不能哭,可是說著說著,還是忍不住把臉埋在他胸口,小聲地嗚咽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