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美人馭修羅(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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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 頁

 

  終於,她放開了緊掩住嘴唇的纖手,呼吸也慢慢和緩過來,抬起還止不住淚水的瞳眸,盯著雕著鳳紋的床頂,在稀薄的光線之中,那花紋深深淺淺,在她盛著淚水的視線裡看來,有幾分朦朧。

  「你是誰?而我又究竟是誰?」

  她喃喃自語,這個問題,她問過自己無數次,明明知道不會有答案,但她還是忍不住想要一問再問。

  她從一開始對於真相的恐懼,到現在只想要有人給她答案,這一年多來,包括律韜與她的義父母在內,沒有一個人逼著她恢復記憶,但他們越是裝作若無其事,她就越覺得整件事情裡透著懸疑。

  瓏兒坐起身,掀開錦被,撩開第一層紗簾,側身雙腳落在踏凳上,抬起手背拭掉已經不再淌流的淚痕,這時才覺得喉嚨乾渴。

  「小滿……」

  話甫出喉,她就改變了心意,不想喊人進來伺候,是以最後逸出唇間的音量極輕悄,大概就連歇在外間的奴才都聽不到聲響。

  她站起身,一雙蓮足僅著抹襪,踩過柔軟的地毯,在一旁的架上取過錦袍披在肩上,然後撩開另外幾層簾子,走向南畔的長榻。

  她走過大幅地毯,雙腳在踩上光可鑒人的青石地時,因為燒著地龍,仍覺得溫暖,暖得教她覺得有些悶熱,讓她想要開窗吹吹屋外的冷風。

  瓏兒走到榻前,一腳踩在腳凳上,另一隻腿則曲膝上榻,伸手以極輕緩的力道推開邊窗,不發出一點聲響。

  隨著窗戶漸開,屋外明亮的月色及燈火,也細細密密地迤邐進來,在她的身後,拉開一道長長的影子。

  推開窗之後,她不自覺地回眸,沒聽見外間有任何動靜,知道沒人察覺她醒了,才安下心來,揚起一抹淺笑,動作輕巧地上榻。

  她斜倚著雲錦引枕,將頭輕靠在窗畔,注視著院子裡被燈火拂映得另有一番風情的各色菊花。

  這時,若有人見到她,肯定會被她眸間那片寧靜悠遠,淡然卻又一維容矜貴的神韻給吸引折服。

  但她自己渾然不覺,只是靜凝著菊花隨著寒冷的夜風搖曳。

  這些日子,天愈見冷了,但那些花朵綻放的姿態,卻越是冰冷,越見不容褻瀆的高貴。

  這時,一陣寒沁骨子的風拂上她的嬌顏,吹動了她頰畔的髮絲,她將披在肩上的袍子拉攏了些許,蜷起雙足,像個初生的孩兒般,縮成了一團。

  她雖覺得涼了,卻捨不得離了眼前這片靜瑟的美景,以及難得一個人獨處的寂靜,但看著看著,思緒卻不知何時已經不在那些清冷卻絕美的花兒上頭,飄散了開去。

  雖然她什麼都不記得了,但是,對於皇室的儀制與規矩,卻是出奇的明瞭,所以,她不奇怪世人們都在議論以她的出身,怎麼有資格穩佔皇后的鳳座,她名義上是華家的千金,但是並非親生,而是收養的義女。

  一般官家富戶,尚且都忌諱婚配的對象來歷下明,更何況是富有天下的帝王之家呢?

  但是,律韜卻獨排眾議,不顧王公大臣的反對,把御史的話當成耳邊風,就是堅持要迎她為後。

  想及了自己的天子夫君,瓏兒說不上此刻的自己是什麼感覺,她不明白究竟為什麼,無論他待她再好,自己總還是不願意他親近,總有一種抗拒他的心情,卻分不清是怕他怨他,抑或是恨他。

  她不懂這恨意從何而來,因為,她沒有從前的記憶,她的一生,彷彿在一睜開眼時,已經被準備妥當,要嫁他為後了!

  而對於她的出身家世,在出嫁之前,義父曾經對她說過,要她只管放心理直氣壯,絕對不要畏怕流言蜚語。

  因為她真正的出身絕對不會辱沒皇后鳳位,他說,在這天底下,沒有人的出身能比得上她尊貴,哪怕是皇帝亦然。

  在進宮之前,她曾經在華家生活了半年,深知她的義父華延齡雖然是華家的堂親,但不曾因此自大驕滿過。

  在前朝,華家一門,因著先帝寵愛華皇后,再加上能人輩出,在朝堂上可謂是滿門榮顯,到了皇室宗親都要為之忌憚的地步。

  但她義父為人是極謹言慎行的,所以,她不懂一向總是小心謹慎的義父,怎敢對她扯下如此漫天大謊,因為,在這天底下,唯有一個人的出身能及得上皇帝。

  那人就是已故華皇后的嫡子,人稱睿王爺的四皇子容若,但,這人已經歿了,兩年過去,屍骨已寒。

  拂進窗內的風,似乎又冷了幾分,但搭上屋子裡地龍的熱氣,反倒讓她覺得有種透了口氣的涼爽,讓她舒服得美眸半瞇了起來。

  這時,遠方傳來了敲過四更的梆子聲,她想,今晚律韜是決計不會來了!她其實並不是真心盼著他過來,存的不過是利用的心情而已。

  只要是獨眠的夜晚,她總是夢魘不斷,往往睡下了小半個時辰就會驚醒,但只要有律韜入夢,她就能夠不被惡夢侵擾。

  雖然,在最初,夢見他時,感覺總是不太單純……

  想到有律韜加入的夢境,瓏兒的臉蛋不自主地泛起紅暈,滑落身子,將臉蛋埋在引枕上,纖手揪著身上的錦袍,屈起雙腿,將自己像顆球似地包裹住,極力想要忽略在雙腿之間被挑起來,那股干酸軟近疼的濡熱。

  瓏兒閉上眼睛,泛起了苦笑,不以為自己是起了春心,發了春潮,因為,她根本不曾經過人事。

  說出來有誰能相信呢?在世人眼裡,恩愛相隨的帝后,其實成親至今,尚未圓房呢?

  當了一年多的皇后,她仍是乾淨的身子。

  因為她不願意,所以律韜也不曾勉強過她,只有在這大半年裡,會在夜裡陪她入眠,只是都和衣躺著,最多抱她入懷,君子得不似正值盛年的男人。

  所以,在他們之間,她覺得自己虧欠了他。

  她利用他對自己的溫柔盛寵,婉言勸他大選秀女,好聽的說法是懂事不吃醋,其實,是辜負了他,對他的一片真心視而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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