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他把話說得如此明白挑釁,容若氣極反倒轉而冷笑,生平從未有一刻如此真心,想要將眼的這男人千刀萬剮以洩怒火。
沒錯,她確實知道這宮裡地道位在何處,出口通往何方,在當皇子的那些年裡,掌握了這皇宮之中的大小通道,她未曾聽說律韜在睿王死後抄府,所以,如今在睿王府裡應該還留存著一隻秘匣,裡頭擱著她讓人從宮中寶閣裡復抄出來的皇宮起造總圖,為的是有朝一日可以派上用場。
只是,舅父說過,律韜不曾查抄過睿王府,王府裡的一切如昔,他是如何知道……容若冷笑心想,自己真是傻了,沒抄府,不代表他沒看過。
律韜直視著她幾乎噴出火光的雙眼,不自覺地泛開笑痕,比起她無動於哀的淡然,他寧可見她對自己發脾氣。
哪怕是如刀箭般的冷言冷語……都好,那會教他覺得真實無比,心愛的人兒終於不再只留存於自己不能觸摸的虛無之中。
容若不想看他,又伸手摘下了一眉柳葉,這一次,她將那片葉子捻在指尖,直至揉出了青澀的汁液。
罷了!她與他之間還有什麼好說的呢?又一次……當她想讓、想退時,他卻是半分餘地都不願給她,非要再將她逼死一次不可嗎?
在呼呼大風聲巾,她淡然轉眸,看著他的目光帶著些憐憫,「你總是想將我佔為已有,但卻忘了,我從來就不是你的。」
你總是想將我佔為已有,但卻忘了,我從來就不是你的。
這句話,是律韜心裡的緊箍咒,每在心裡多想上一遍,就會覺得一顆心像是被緊緊纏繞,就要窒息不能呼吸。
「皇上。」元濟端了杯茶到帝王的御案前,終是不忍心地道:「恕奴才大膽,但是請皇上歇會兒吧!這樣沒日沒夜的議政批折,您承不住啊!」
若是從前,元濟怕是一句囉嗦也不會有,他知道主子的能耐,但是自從心脈被「通天犀」給傷了之後,已經是今非昔比,那帶著自殘般的憔悴神情,教他這個老奴看了心裡難受。
「下去。」律韜淡聲說道,繼續提著湖筆以朱色批折,他不能停不來,不能去思考自己一直以來都沒有承認過的事實,在元濟要離去前,又開口道:「交代京遠春,再加派兵力,看好皇后。」
「……是。」元濟頷首,苦澀領命而去。
片刻的沉寂之後,驀然殿外傳來親軍將領急報,元濟連忙將人領入,當律韜聽到來人說到「奴才們在『芳菲殿』內遍尋不著皇后娘娘……」之時,律韜一時怒極,手裡湖筆應聲折斷,將斷筆一扔,拔步飛奔出「養心殿」門。
第7章(2)
兩天之後,律韜終於帶人在通往南方的商道上攔截到容若一行人,當她看見他帶人圍堵時,起初一楞,但是很快就以輕笑帶過。
律韜看著她做男子打扮,一身尋常百姓的棉布衫,在她的身邊有敖西鳳與幾名護衛,都做商旅打扮,只是通過這條道路的真正商旅,都被這陣仗嚇人的大批軍隊給駭得紛紛走避,曠野之間,只餘下他們兩方人馬。
「皇上來得真快,我以為至少要過了這個地界,你才會帶人追上,看來我太小看你那些暗探們的功夫了。」容若柔婉的嗓音不疾不徐,坦然的神情似是不覺有錯,笑覷著律韜緊繃冷沉,如覆山霾的臉龐,「皇上以為派人守住『芳菲殿』,我就逃不出來了嗎?終究該怪你太心疼我,『芳菲殿』裡的那一池荷花,年年都開得好,要讓花開得好,就需要有活水灌注,能得活水就必要有通道,只要稍諳水性,就能從通道——?!」
「你住口!」律韜一聲暴喝,聽著她以他的設想周到,拿來說嘴諷刺,他心裡覺得悲哀,卻也覺得想笑,嘲弄自己的傻,「跟朕回去,皇后這次散心,走遠了些,下次不要再犯了。」
說完,他走上前,伸手要拉住容若的手,逃避著不看她一臉不敢置信他竟然輕易就以「散心」將她私逃一事揭過。
「二哥……」夠了。
容若在心裡對他輕聲說道,以為自己一次又一次的冒犯君威,終會讓他厭倦,但是,終究是她太小覷自己在他心上的份量了。
一聲突如其來的「二哥」,喚得律韜一瞬怔忡,抬眸看著她一雙帶著哀傷的眼睛,「沒有商量的餘地,你不許走,不許。」
「不!」容若忽然神情一冷,大步後退,「今天就算是死,我也不會跟你回去,皇上,從小師傅們是如何教導的?帝王不能有私情,如果你無能為力斬斷對我的執念,那就由我來為你動手——?!」
「不!」律韜箭步上前,要擒住她欲拔身旁護衛刀劍的舉動,這時,一旁的敖西鳳見皇帝似是暴怒的舉動,飛掠上前,冷不防被律韜揚臂飛甩開幾步,他想起了當年自己曾經慘敗在這位帝王手裡,遂提起氣,在對打兩招之後,沒發現帝王已經提不上後起之力,一掌正中帝王心口。
「住手!」容若一聲驚喊,在看到律韜胸口中掌飛出,砰然倒落在幾尺之外的上地上,一動也不動時,她在那瞬間彷彿心魂欲裂,想也不想地衝到他的身邊,跪著將他扶抱在懷裡,顫著聲喚道:「律韜?二哥?」
「我只用了五分力,容哥哥,他的內力那麼高,怎麼可能……?!」這時,被天子親軍以刀劍團團包圍住的敖西鳳,一臉不信地看了看重傷的律韜,再看了看自己施勁的雙掌,這一刻,他也意識到了不對勁之處,他落掌時,並沒有在對方的身上感覺到練武之人的綿厚內勁,但他明明就記得當初——?!
容若抬起頭,目眥欲裂地瞪著敖西鳳,卻是一句責備的話也說不出口,知道這位忠心耿耿的傻大個兒會出手,一切都是為了要護她離去。
她好用力才緩過一口氣,微哽道:「如今的你,就算只用一分力他也受不住,他的內力已經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