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雙微微瞇細的銳眸,自始至終都停駐在那張有些蒼白的俊顏上,他不想讓這人知道自己並不生氣,他的心甚至於有些升騰而起的雀躍,因為從今以後,他有大把的時間,讓對方知道自己勢在必得的決心……
勢在必得。
曾經,在容若的心裡,也有過這份篤定,皇后嫡子的身份,是皇帝最寵愛的皇子,幾度代帝王監國攝政,在朝堂上一呼百諾,在民間深受百姓愛戴,誰會料想得到,最後坐上丹陛上那張龍椅的人,竟然不是他?!
究竟,他是哪裡做錯了呢?
第2章(2)
容若不知道律韜到底將他帶來了什麼地方,究竟距離京城有多遠,只知道這座別緻的莊園名叫「蓮華山莊」,因為一連幾日都由於吃藥的爭執,被拘在那間丈室裡寸步不出,所以這裡是否有滿池的蓮花尚不得知,但是,這個院裡有一林的桃花,卻已經是親眼能見的事實。
律韜讓人搬了張紫檀木羅漢床到院子裡,春風徐徐,吹送著桃花帶著甜味的香氣,伴著沙動的竹葉聲響,一畔倚著几案,一畔則是將容若抱在懷裡,對於這人意外的溫順,他心裡不是沒有忐忑。
但是,眼前的景太好,人太美,讓他捨不得多說一句話,破壞了眼前靜好的氛圍,只是靜好……律韜苦笑,就算是吧!
容若不知道他心裡在想什麼,其實自己不過是沒有力氣再與他爭執,他知道自己這病不能好得太快,緩緩養好,才可以趁著這段時間,思考盤算。
只是看著眼前盛開的桃花,他心裡不無驚訝,沒想到在這時節,竟然還有桃花開得如此嬌艷美麗。
這時,律韜聽見懷裡主人唇 - 辦翕動的聲響,就算有極佳的內力,他還是極專注才聽見了容若只以氣息吐出的微弱呢哺。
人間四月芳菲盡,
山寺桃花始盛開,
長恨春歸無覓處,
不知轉入此中來。
律韜唇畔挑起一抹笑,不由自主地將他摟得更緊,而這一收勢,讓一直以來沒有動靜的容若再忍不住,輕叱道:
「放開我。」
「別動。」律韜圈住他腰際的手臂緊了一緊,帶著一絲威脅的危險嗓音,就在他的耳畔輕拂而過,「別惹朕生氣,容若,還是,你那麼迫不及待想要回到那間屋子裡被拘著?」
一瞬,容若身子僵硬了下,他不怕威脅,但病久了,他確實需要吹吹舒爽的風,醒醒腦袋,卻還是冷笑道:「本王已經幾日沒有沐浴了,皇上摟得那麼緊實,就不覺得臭氣熏人嗎?」
聞言,律韜斂眸不語,埋首在他的頸窩之間,深吸了口氣,彷彿在用行動測試他身上是否真的發出了臭味。
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讓一向總是養尊處優,身香體淨的容若一時之間困窘至極,覺得這人的舉動擺明了是在羞辱,才回過神,他已經伸出雙手將律韜硬是抵上來的臉龐推開。
「不要!」容若當下只有兩個念頭,一是殺了律韜,報復他的無恥,一是殺了自己,再也不必忍受這人的羞辱。
「朕怎麼聞著還是香呢?」律韜大掌握住他的手,不再讓他輕舉妄動,注意到他的耳根竟然微微泛紅,想必是困窘得緊,只是沒料到一向溫潤寧雅的男子竟有這般動人的媚態,一瞬的心旌神動,差點令自己難以自持,但還是強忍了下去,淡笑道:「容若想沐浴嗎?」
「不想。」容若的嗓音冷至極點,就連目光都冷漠地別了開去,痛恨這人真的將他當成女子調戲了。
「真是不想?還是故意跟二哥唱反調?」這話,律韜放軟了聲調說。
容若嗤笑了聲,心想他明知故問,不過如果他那麼愛自問自答,那就由得他去吧!只是休想自個兒陪著他一起湊興了。
「算了,是朕傻了才問你。」明知道這人不會順自己心意,問了不過就是白費力氣,不問也罷,律韜冷笑了聲,矯健的身手幾乎讓他沒有反應的機會,下了地,一把將他橫抱而起。
「你做什麼?!」容若扳不動他鋼鐵般強悍的擁抱,眼角餘光瞥見了一旁奴婢們吃驚的目光,心下忽然感激起這人讓他在這莊園裡當「公子」了,至少當個公子,馳名天下的睿王爺就不必丟這臉了。
「不想掉下去就別動。」律韜沉聲說完,原想冷著臉到最後,但還是忍不住俯首吻了他又蹙起的眉心,自然,很快就被他別過臉閃開了去,但只是聳肩笑笑,毫不在意地抱著他大步往另一個院落走去。
自小,容若洗過湯泉,泡過浴池,也用過浴桶,但是,就是沒見過,也沒用過這在炕上燒著的浴鍋。
不假奴僕之手,在另一邊灶室裡,親自為容若添柴燒水的律韜,想到他剛才看見那一隻裝滿水的大鐵鍋時,來不及掩飾的詫異表情,就忍不住莞爾失笑,只是剛才忍笑得辛苦,現在嘴邊的肌肉都還有抽搐的痛。
「容若。」他隔著牆喚道,一牆之隔內,就是那隻大鐵鍋,鍋裡正泡著個裸裎生香的人兒,「水夠熱了就喊朕一聲。」
此刻,坐在熱水裡的容若懶得回答他,低頭將半張臉也給浸入水裡,不得不承認讓身子泡泡熱水是舒服多了,只要後頭爐灶前伺候著的人不是律韜,他的心情會更好。
「容若?怎麼不說話?水熱了嗎?」
容若不想理會他,俊美的面容依舊是一貫的沉靜,就當作是聽著屋外有惱人的烏鴉在聒噪。
「容若?回答二哥。」律韜壓沉的嗓音含著一絲惱怒。
「熱?熱到都快燙開了!」容若咬牙切齒,明明溫度正舒服,卻要說謊,他好不容易才能得到的片刻舒心,硬生生就在這人發話時給毀了,他恨這人偏要說話煞風景,「你乾脆就再加點柴火,把水燒開燙掉我一層皮算了!」
話落,牆的另一邊聲音默了,久久不再有人說話,就在容若噙上一抹淺笑,以為他終於知難而退時,另一邊的門忽然被打開,進來的人是律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