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相遇油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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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4 頁

 

  「你還不走?」葉家祺緩了緩心神,出口嗓音依舊無波無瀾。

  「差不多了,等我把便當吃完就回家了,你先回去吧,門我來鎖就可以了。」

  「你的便當放了一下午,還能吃嗎?」就連自助餐的紙制餐盒上都會印著「隔餐勿食」的字樣,她難道不知道隔餐飯菜容易腐壞變質嗎?

  「有得吃就好了,哪有那麼多好挑剔?」徐翎回到座位,真低頭扒了幾口飯,揚睫,看見葉家祺還站在她辦公室門口,不禁出聲問道:「怎麼了?你有事要跟我說?」

  「沒有。」葉家祺搖首,本想往回走的雙足卻不知為何停下,問:「你車停在樓下停車場?」

  「是啊。」徐翎嚼著飯菜的嘴巴鼓鼓的。

  「我車也停在那裡。」葉家祺突然想起,停車場近來似乎不太安寧,管理員甚至在各個角落張貼了告示要大家注意可疑人物,但徐翎或許沒發現?

  現在時間已經這麼晚了,同仁們多數已經離開,她一個女孩子,怎麼說總是不太安全。

  不過,話說回來,他為何需要擔憂她的安全?她已經是個成熟的女性,理應照顧好自己。

  可,念及她從前也是憑著一股善良與熱情便傾力幫助他,他又無法輕鬆拋下她不管。

  葉家祺索性將隨身物品拿一拿,走到徐翎辦公桌前,拉了張椅子坐下。

  「欸?」徐翎疑惑地望著他。「你要等我一道走嗎?你坐在我對面幹麼?」

  「你打算吃到當宵夜嗎?」葉家祺沒有正面回答她的問題,僅是淡睞她一眼,萬分同情地望向那個動不動便被她放下的便當。

  為著某種不願言說的原因,他就是不想親口承認在等她。

  「好啦,我趕快吃就是了。」葉家祺一直盯著她,似乎在等她一道離開?!

  徐翎莫名有些壓力,進食速度不自覺快了起來。

  真是的,他這麼愛碎碎念,不知平時會不會也念「兔兔兔」?

  想起「兔兔兔」,徐翎又覺好笑,不自禁多看了葉家祺好幾眼,驀然間卻注意到他手中提著的汽水空瓶,他應該是打算出辦公室時,再一併拿到樓梯間回收處回收的。

  「你喝汽水?」徐翎問得萬分驚訝。

  「我不能喝汽水嗎?!」她的口吻像遇到外星人一樣。

  「你看起來不像是會喝汽水的人。」這太弔詭了。

  「不然我應該要喝什麼?」

  「我想想……除了白開水之外,大概就是什麼老人茶或是健康飲料之類的。」

  「我為什麼要?」

  「因為你是風紀股長。」感覺他就是會追求養生的那種人啊。

  「胡說八道。」葉家祺不置可否。

  「唉呀,人總是有點先入為主的刻板印象。」徐翎有些歉然地笑了笑,繼續埋首吃飯。

  不過,提到刻板印象……

  「你大學為什麼沒讀完?」葉家祺望著徐翎因工作忙碌遲遲未能吃完的便當,和桌面上幾本企劃與經營管理的商業書籍,猛地迸出這問句。

  當初,發現她大學肄業時,本有想過她連大學文憑都無法順利取得,或許是個好逸惡勞、極易半途而廢的人,然而,與她共事的這些日子以來,卻發現她其實很上進、很努力,工作起來全然投入、渾然忘我,閒來無事時也會讀書吸收新知,哪是他先入為主以為的那樣。

  「為什麼突然問這個?」徐翎愣了愣。

  「在香港,大學是要擠破頭才進得去的,我難以想像有人入學,卻沒完成學業。」葉家祺淡淡地道。

  「那跟台灣真是不同,台灣大學並不難考,不過,如果可以的話,我當然也很想念完……」

  不對,離題了!現在可不是為了往事傷春悲秋的時候,徐翎趕忙將話題拉回來。

  「我大四上學期的期未考沒去考,每一科都拿了零分,那時學校還沒有什麼雙二一才退學的制度,所以直接就再見了。」徐翎把嘴裡那口飯菜吞下去,給了葉家祺一個十分半途而廢的答案。

  「為什麼沒去考?」有了第一個問題之後,就會有第二個、第三個……原來,對一個人的好奇心就是這樣接二連三冒出來的。

  「我媽那天早上出了點意外,我上學途中接到電話匆忙趕過去,到了醫院之後只顧著簽大大小小一大堆手術同意書,根本沒想到要打電話跟學校請假,後來,為了籌醫藥費,就想說算了,早點出來工作也好。」

  徐翎把便當裡所剩不多的飯菜趕緊吃完。

  「現在想想,當時真不值,早知道就不要讀大學了,欠了助學貸款那麼多錢,最後也沒念完,業務工作,高中畢業就能做了,早點出來賺錢貼補家用,我媽也不必白做那幾年資源回收,老是讓她彎腰撿垃圾,害她現在腰骨很不好……」不對,又離題了。

  徐翎再度收口,將便當盒蓋上,連同要帶回家的東西統統一起扔進大包包裡。如果葉家祺沒有在等她,她會將便當盒拿到茶水間清洗,但是現在不好意思再讓他等了。

  「好了,走吧。」徐翎收拾好東西,拎起包包從座位上站起來。

  一直一言未發的葉家祺早她一步起身,關了外面的空調和電燈,望著她的神情卻有些複雜。

  他隨口問問,並沒想過她會如此掏心掏肺、據實以答,面對她的坦誠,他似乎應該說些什麼,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總覺得,徐翎雖然聽來快快樂樂的,但話音之中仍難掩遺憾與惆悵。

  稍早時,他偶然聽見章小敏聊天提及徐翎是單親家庭,心中多多少少對徐翎有些同情,但真的親耳聽到她談,又是別種滋味。

  他不禁想著,一個和母親相依為命的女兒,聽見母親病了會有多著急?孤伶伶在醫院裡面對那些冷冰冰的同意書時會有多無助?不得不放棄學業之時會有多無奈?覺得自己造成母親負擔,害母親身體不好時有多自責?

  而,面對對她心存定見、從未給過她好臉色看的下屬,她也並未多作刁難,該鼓勵時鼓勵、該親近時親近,有話直說,毫不忸怩,全無心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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