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式的人事命令沒有下來。」人事命令沒有下來,不代表他並不知情,葉家祺四兩撥千斤,遲鈍的徐翎並未聽出異狀。
「好像是陞官,你侯媽媽雖然很急,不過看起來還滿高興的。」
「香港公司是奧福的亞洲總部,能調去那裡很不容易,香港薪資又高,侯媽媽高興是應該的。」
雖然和侯晏新有過不愉快,但他能有好發展,徐翎也是在心裡默默祝福。
「啊,這樣喔,厚啦,賣說這個,今天天氣好,你們兩人吃完飯去山上散散步,逛一逛走一走,不要聽老太婆我在這裡嘮嘮叨叨的,難得放假,好好去約個會。」徐媽媽在兩人碗裡都添了點菜。
「趕我去約會?少來這套,你下午要出去對不對?你最近老喜歡跟進香團到處跑,是在團裡找到好對象了?」徐翎有些懷疑地看向母親。
「黑白共,我才不是要出去找什麼對象,讓你們約會還不好?」徐媽媽很用力地拍了下徐翎的肩,轉瞬間兩人便笑鬧了起來,一頓飯吃得好不愉快。
葉家祺望著徐媽媽和徐翎快樂的模樣,心中百感交集,既覺溫暖,又感心酸。
他想,他心目中的天倫之樂約莫就是這種景象。
他嚮往,卻從未親身經歷過的景象。
第10章(2)
吃完飯後,徐媽媽不知道跑去哪裡,徐翎和葉家祺反正也沒別的計劃,趁著天氣好,簡單帶了水和毛巾,便走出家門,真沿著木棧道上山。
油桐花期已經過去,木棧道兩旁林木蓊鬱、氛圍寧靜,遊客三三兩兩,全沒花季時的盛況。
「這裡一直走一直走,會到哪裡?路上有什麼?」長長的木棧道,潺潺的溪流聲,葉家祺指著看不見盡頭的前方問。
「沿途會經過一間禪寺,然後就……除了樹還是樹,沒別的,接著,你就會爬到山頂。」徐翎仔細想了想,想了半天,居然沒想出什麼特別值得一提的風景。
「你說得這麼無聊,什麼行山的樂趣都沒了。」葉家祺因她如此平板的回答笑出聲來。
「唉呀,我從小在這裡長大,你還能指望我有什麼行山的樂趣,還不就這樣嗎?我沒叫你去查維基百科已經不錯了。」徐翎為自己辯白,說到一半,圓圓的眼睛眨了眨,拉著葉家祺手臂,慎重地對他道:「抱歉,我媽剛才問了那些你家裡的事情,希望沒有讓你覺得不舒服。」
「怎會?」葉家祺對她搖了搖頭。
「本來就該讓你知道的,只是一直找不到適當的機會提,伯母今天問了很好,讓你們瞭解我的家庭狀況是必要的……那你呢?你還有什麼其他的問題想問我嗎?」葉家祺停下前行的腳步,定定望向她。
徐翎偏首思忖了好一會兒。
總覺得,她想問他的還有很多,比如,他母親為何過世?他為何只身來台灣工作?他和兄長親近嗎?與父親的關係如何?
她想問,可是,卻又覺得,他想說時自然會說,何必要問?
再有,她喜歡的是他這個人,又不是他家人,也不須問,方才母親問他的,已經夠多了。
徐翎左思右想,琢磨了好半天,最後終於問出一句:「『家祺』真的是香港的菜市場名嗎?」
「是。」葉家祺莞爾,怎麼都沒料到她竟拋出這問題。
「那家駒、家俊、振邦、子祺……這些也都是嗎?港劇裡很常見,有些藝人也是。」
「是。」葉家祺頷首,正想問徐翎為何如此提問時,她忽然撫掌驚叫——
「啊!難怪我總覺得很熟了,香港公司的總經理是不是就叫家駒還家俊?」剛才母親提到侯晏新即將調任香港時,她猛然想到的。
「總經理叫葉家俊,總裁叫葉家駒。」葉家祺不疾不徐地為她解答。
「原來是菜市場名,難怪我總覺得在哪兒聽過,所以『葉』在香港應該也是大姓吧?這麼巧。」
葉家祺頓了一頓,平淡地道:「那是我大哥和二哥。」
「什麼?」徐翎差點跌倒。大哥和二哥?她應該沒誤解這兩個詞彙的意思吧?總裁與總經理?那整個奧福的亞洲代理權,不就都是他們家的嗎?
「那是你大哥和你二哥,那你在台灣幹麼?」
「我不能在台灣?」葉家祺挑眉。
「不是不能,只是奇怪,沒道理你兄長都位居亞洲總公司裡的要職,你卻在台灣一間小小北區的公司,當一個小小的副理吧?你又不是能力很差。」
葉家祺遲疑了片刻,彷彿在思索如何說明比較恰當。
「你不想說就別說了,我只是隨口問問,我們繼續爬山吧。」不知為何,總有種繼續追問下去,就要觸及他傷痛的直覺,徐翎牽住他的手,拉著他往前走,突然之間什麼都不想知道了。
「不是不想說,我只是在想,怎麼說比較簡單明瞭。」她的聰慧體貼令葉家祺心中一陣寬慰,一直以來不願回想的往事彷彿也不再沉痛。
「那你邊走邊想,想不到就算了。」徐翎對他的說法十分懷疑,拚命拉著他往上走。
繼續爬山吧繼續爬,等他累了喘了,想說什麼都沒法說了。徐翎的如意算盤是這樣打的。
「我母親她……認識我父親的時候年紀很輕,是個聲勢如日中天的模特兒。」思考了一陣,葉家祺決定從這裡開始說起。
「喔。」他的眼睛那麼漂亮,眼睫毛那麼長,或許就是像媽媽吧?徐翎輕輕地應。
「她其實……是個很有事業心的人,也不是挺愛孩子,可是,或許是被愛沖昏頭的緣故,為了能夠嫁給我父親,她不只懷了我,甚至還淡出模特兒界,徹底告別從前的生活。」
「……」年輕的女生總是有為愛冒險犯難、不顧一切的勇氣,往往也會因這份衝動導致不幸,徐翎聽著走著,不知為何竟感到有些難過。
「她一直以為父親終有一日會娶她,沒想到,最後,我父親只願意承認我,接我進門,就連大哥和二哥的母親陸續過世之後,她也始終沒能成為父親合法的妻子,接著,另一個女人帶著我弟弟出現,成為我父親的第三任配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