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定比她和欣欣早,可早多久?還是他早就已經——
像是察覺到她的注意,男人的視線隔著一室,對上了她的。
那雙眼,藍又深,像要看透她似的。
心,跳得飛快,幾躍出喉頭,她匆忙挪開了視線。
他的襯衫還在她身上,她應該要還給他,可她不像欣欣早習慣了杯人注視,而且她真的覺得很冷,再說在他襯衫之下,她只穿了一件非常輕薄的睡衣,還早已被冷汗浸濕。
他仍在看她,可楠能清楚感覺到他灼人的視線,那讓她緊張的更加握緊了手中的茶杯,試圖從那小小的溫熱中汲取更多溫暖與鎮定。
她不知道他何時出現的,可在那個當下,她確實曾經在樓梯間裡感覺到亡者的驚恐和兇手的恨意——
寒意襲上心頭,教她打顫,直到一聲高揚的聲音響起。
「大衛,你要去哪裡?」
她抬起頭,看見馬可士和大衛在門邊爭執。
「我要離開這裡。」大衛.林布蘭正色道:「天亮了,我已經請貝魯斯替我準備直升機了。」
馬可士.李維皺著眉頭:「你太小題大作了,不過是個瘋狂的影迷。」
「隨便你怎麼說,我要離開這鬼地方,馬可士,我勸你最好和我一起走。」
馬可士搖搖頭,道:「不,我要留下來,我知道你和莎拉感情好,不是更應該要等警方到場嗎?他們需要替所有在場的人做筆錄。」
大衛臉上明顯閃過一絲掙扎,但更多的恐懼擭住了他。
「叫他們打電話給我的律師吧!」說著,大衛轉頭就往門外走去。
「大衛,你太歇斯底里了,如今莎拉不在,更需要你解說劇本啊——」
大衛沒再理他,頭也不回的離開。
一時間,在場的幾位貴賓都騷動了起來。
「大衛,等等,我和你一起——」
「我們也走吧,去收拾行李——」
「大衛說得對,警方可以和我們的律師聯絡——」
好幾個人陸續離開了日光室,但也有人選擇留下。
「可楠,我們也走吧。」欣欣說:「我看也沒必要再待下去了,我去叫林姐起床,發生這麼大事她還沒起來,八成是吃了安眠藥了,幸好我們沒什麼行李,不需要收拾。」
可楠送了口氣,也跟著站起來,雖然她有想過或許應該要留下來幫警方做筆錄,但說真的,這城堡讓她神經緊張,欣欣願意主動離開,她真的是求之不得。
離開前,她忍不住再朝那男人看去,他卻已經不在原來的地方。
她一愣,收回視線轉身要放杯子,卻一頭撞進他懷裡。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
杯子中的紅茶有不少潑濺到他身上,她慌張的試圖道歉,可倏然間,某種強烈的不安抓住了她,讓她暈眩了一下,她喘不過氣來,手腳一陣發軟,甚至握不住手中的茶杯,只能眼睜睜看它從手中墜落。
杯子掉到地上,剩餘的紅茶潑濺了出來,但那紅褐色的茶水落地,在地上蔓延擴散,迅速幻化成一汪深水,她在瞬間聽見尖叫聲、爆炸聲,她驚慌的轉頭,卻看見欣欣的衣服燒了起來,驚恐的看著她,大衛在尖叫,她轉頭看見他的頭被椊掉一大塊,某個女人從破掉的門掉了出去,第二次的爆炸響起,一切都燃燒了起來,世界在旋轉,狂風與火焰一併呼嘯,吞噬著她——
那不是真的,不可能是真的,但這畫面如此真實,她能清楚感覺到火焰襲身,感覺到殘破的玻璃與金屬如子彈利刃般劃過她的身體。
那是如此痛、那麼燙,但她痛得叫不出來,只感覺到現實的世界和那幻象一起飛快的旋轉著,欣欣驚慌的回過頭來,那男人錯愕的抓住了她,沒讓她摔疊在地,但她無法呼吸,她看著那可怕的畫面變得更加清楚,她甚至能聞到人肉燒焦的味道——
忽然間,她意識到自己看見了什麼。
那是個預見,是即將發生的事,她知道。
她抓著他,試圖張嘴,卻吐不出正常的字句。
「不……阻止……不行……」
「什麼?」他楞了一下。
她想告訴他,告訴他她所看見的,但可怕的黑暗襲擊了她,將她捕獲,猛然將她拉進黑暗深處去。
她失去了意識。
他不知道這女人怎麼回事,她並沒有真的完全撞上他,但她在撞到他之後,臉色白得像死人一樣,額冒冷汗,全身顫抖,脈搏跳得飛快,一幅被嚇壞的模樣,大眼中滿是驚恐,而且沒有焦距。
在說出那語意不明的話之後,她就昏了過去。
她是真的昏了過去,就像斷線的布偶一樣,若不是他抓著她,她會一頭撞上那茶几。
他嚇了一跳。
「可楠?!怎麼回事?」她的朋友跑了過來叫喚著她的名字,他沒理會那女明星,只讓她在地上躺平,快速將手探到她頸上動脈和口鼻,檢查她的狀況。
那不是什麼高明的演技,她全身冰涼,冷汗浸濕了她單薄的睡衣,烏黑的瞳孔放大,而且呼吸、心跳都停止了。
他當機立斷的檢查及維持她的呼吸道暢通,迅速壓著她半裸的胸口,開始替她做心肺復甦術。
幸好楚欣欣沒礙事阻止他,只讓圍觀的人群退開,讓出空間。
他一次又一次的壓著她的胸口,幫她做人工呼吸,半晌,她終於有了反應,像溺水的人一般嗆咳起來。
他讓她側著身子,她卻掙扎這要站起來。
「你暈倒了,別急著站起來,你的血壓可能太低——」
「不,我沒事……」她推開他,掙脫了他的手,朝四周張望,神色驚慌:「欣欣?欣欣呢?」
「我在這。」楚欣欣飛快接住腿軟得要昏倒的好友。
「你待在這、待這兒……我得阻止……」可楠沒辦法多加思考,她喘著氣踉蹌朝門口轉身,卻只覺得頭暈目眩,黑暗再次襲來,掩蓋住一切事物,世界變得那麼黑,讓她一陣驚慌,差點再次摔倒,但某個男人抱住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