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前的男人臉色蒼白,眼角抽緊,聲音沙啞,他話沒說完,可她知道他想說什麼,他以為她是夢。
「我不是夢。」她抬手,撫著他滲冒出鬍渣的臉,悄聲道:「就像你不是夢一樣,那天晚上,我來你房間,看見你在床上,也以為你是夢,但你不是,你沒有消失,你很溫暖,有心跳,而且臭的要命……」
說到這,她皺了下鼻子,但眼裡有笑。
他臉上浮現一抹尷尬,「我只是……我累了……」
「我知道。」她看得出來,他臉上身上都有新添的傷,疲憊寫滿了他的臉,在他的全身上下,即便睡著,他也無法放鬆,頻發惡夢。
可楠仰望著他,悄聲道:「老實說,我真的不介意,我喜歡你身上的味道,你那麼臭,讓我知道你一定是真的。」
他知道她不介意,他隱約記得她上了床,蜷縮在他懷裡,擁抱著他。
眷戀的,她撫著他的眼角眉梢,撫著他的發,他的耳,他的脖頸,他能看見,即便她這麼說,她烏黑的瞳眸中猶有些許的不安與坎坷,然後他才發現,她其實也有凝懼,害怕這一切,只是夢一場。
直到這時,他才發現過去的幾個月,他對她做了這麼多殘忍的事,他一直知道她在哪裡,知道她真實存在,可是她不知道,她在現實和虛幻中尋找他,即便無法確定他真的存在,她還是不曾放棄。
可是,她依然找了他,等待他,原諒他。
莫名的情緒上湧,讓血液再次沸騰起來,他沒有想,只是低頭親吻她,對於他突如其來的吻,她悄悄抽了口氣,臉上再次浮現羞怯的神情,水漾的眸子變得如子夜那般深。
他忍不住又親吻她,再吻她,吮吻著她柔嫩的唇。
她能感覺他的手爬上了他的胸口,攀上了他的脖頸,感覺她張開嘴回應他,感覺她的體溫輻射而來。
但那不夠,還是不夠。
肯恩一把將她抱了起來,帶著她回床上,確認眼前這小女人的真實存在。
男人睡著了。
長長的睫毛低垂,呼吸規律深長。
窗外有淡淡的天光透進,悄悄灑落他臉上。
昨夜的強風,在上午就停了。但氣溫已經降了下來,只有灰色的雲在天上堆積著。
他的鬍渣還沒剃掉,在那均沒有傷痕纍纍的臉龐上,增添了幾許滄桑。
他累了,很快就睡著了,可是每當她偷偷爬起來,他立刻就會跟著清醒過來,他知道他的不安,所以乾脆認分的陪著他一起上床睡覺。
她睡了幾個小時,再醒來發現他的手在她臉上。
他是睡著的,但他懷疑他曾醒來過,醒來查看她的存在,然後又再次睡著。
沒有人來敲她的門,沒有人試圖尋找她,像是所有人,都知道肯恩已經回來,知道她人在他床上。
她總是在他的床上,在他還沒有回來時就已經是這樣,屋子裡的每一個人都知道。
她應該要覺得不好意思,但她無暇顧及旁人的看法,她只想和他在一起,只想陪著他一起;而她真的覺得,大屋裡的其他人,都知道這一點,沒有人願意和他多說幾句關於他的誰,但也沒有人阻止她進這個房間。
肯恩。
他告訴了她,他的名字。
她懷疑他知道,這對他來說有多重要。
她早恢復了記憶,但她忍不住問,忍不住想聽到她的回答,聽到他告訴她。
屠肯恩。
悄悄地,她將手擱在他手心上,那裡的疤,讓她很在意,她想要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關於他,她有很多事想知道,還有很多事想知道,但她不想和紅眼的人打探,她想要他自己告訴她,心甘情願的告訴她,心甘情願讓她知道……
偷偷的,她朝他更偎近了些,和他靠更近,感覺他的呼吸、他的體溫、他的心跳。
他存在,真的存在。
深深地,她吸了口氣,將他的味道吸進心肺裡,然後她再次閉上眼,縮在她懷裡,直到他的心跳,催眠了她,入夢鄉。
又是夜,她被噩夢驚醒。
他還在睡,她不想吵他他好不容易才又睡著。
他小心翼翼的將他的手從腰上挪開,偷偷溜下床,快步走到浴室裡站在蓮蓬頭下,讓水沖刷身體。
即便如此,她還是覺得能感覺到那變態的撫摸,她忍不住一而再、再而三的拿肥皂清洗自己,直到他將自己的肌膚搓得紅腫,直到她都快吧一層皮搓下來,直到男人的大手抓住了她拿著海綿的手。
她驚喘一聲,恐慌回頭,看見肯恩。
「抱歉,吵到你……我只是,突然想洗澡……」她想擠出笑容,想對他微笑,她試了,但她做不到,她的笑不成笑,她知道,她能從他眼中,曉得他也知道。
一時間,感覺赤裸,不是身體上的,是心理上的。
「抱歉,我需要把肥皂……沖掉……」她又試著牽扯嘴角,「你可不可以先……出去……」
肯恩看著她,只覺得心痛若燒。
她才下床,他已經醒了過來,看見她走進浴室,他以為她只是解決生理需要,誰知道卻聽水聲響起,她在洗澡,他想和她一起,可等到了門口,當他推開門,卻看見她不停得刷洗自己。
她很乾淨,比他乾淨多了,但她停不下來他能看見她臉上痛苦驚慌的表情。
他不得不上前,抓住她,阻止她。
直到這時,他才驚覺,過去這一天一夜,她雖然表現得很正常,但那只是她佯裝出來的模樣。
她的手在抖,她的笑容在扭曲,她的皮膚被她刷得通紅。
「別笑,在我面前,你不需要強顏歡笑。」他說著,抬手欲覆住她的臉。
那一瞬間,她往後縮了一下,那讓他的手僵停在半空,然他的心更痛。
「對不起……」她抬起抓著肥皂的右手以手背掩嘴道歉,驚慌的大眼裡盈滿淚水,結巴著解釋:「我不是……怕你……我是……我……」
她話到一半,說不口,雖然她曉得,他什麼都知道,但她就是說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