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聲尖叫逸出珍珠嘴邊,疼痛與冷意迫使她清醒。她睜開雙眼,尚未出聲,右手已反射性的擊出。沒人料到在這樣短的時間內,「殿下」便恢復了神智,再加上近距離的攻擊,長老的臉頰便火辣辣地吃了一記耳光,引發四週一陣抽氣聲。珍珠蠕動著唇想說話,可是竟沒有力氣開口。事實上,她的意識仍在混濁的泥漿中掙扎,只是胸部毫無預警的疼痛刺激了神經,帶起了動作。她半瞇著眼,模糊的望向側前方俯首而立的男子。他的側臉面對著她,長髮垂落覆住大半的面孔,靜謐的四周使他急促的呼吸透著一絲詭異。
不由得,她心跳的速度加快了些,然後她感覺到裹住自己胸部的那只男性手掌。「走開!混——」她奮力的推開他,一句話罵到嘴邊,卻突然斷了。她瞪大雙眼盯著他暖緩轉過來的面孔,呼吸全阻在喉間。他的墨鏡方才被擊落,撥開長髮的臉上有一條近膚色的傷痕,由左眉斜橫過鼻樑至右臉上,破壞了俊容。卻添上幾分陰狠。
但是令珍珠吐不出話來的,不是那道猙獰的傷痕,而是那對眼。她只覺得一股冷流從腳底竄了上來,在那對眼瞳中、她望見自己驚嚇呆愣的表情。然後如同慢動作般,一她看到他舉起手臂,這回,是他給她一耳光。
響脆的聲音與痛楚一同襲來,這次,珍珠真的沒了知覺。呵……疼啊!
珍珠呻吟著,左頰似乎刺進千隻小針,既痛又癢,脹熱得難受。她微微睜開眼,室內沒有開燈,僅能就著紙門透入的昏黃光線打量週遭。紙門上印有展翅飛翔的雲中鶴,床墊和被褥散著一股淡香。
這是間十分傳統的和室,約莫二十張榻榻米大小的空間少有擺設,顯得有些冷清。珍珠試著撐起身子,背後突起的腳步聲嚇了她一跳。她猛然轉過身,看見了他由暗處逸出的身形。不知是不是她的錯覺,在昏暗不明的室內,那對眼睛,竟閃著綠色芒火。
「你……你……」珍珠嚥了嚥口水,不確定自己想問些什麼。這一切實在太混亂了,讓她抓不著頭緒。他走近她,腳踝隔著棉被抵著她的腰側。不由自主的、她雙手把羽被抓得更緊了,視線從那雙修長的腿慢慢地往上爬升。除了一條西裝褲外,他上半身幾乎是裸露的,只有西裝外套隨意的披在肩頭。
他高高地矗立著,靜靜的,卻咄咄逼人。珍珠的目光集中在他的下顎與喉間,沒敢再往上爬,強迫自己說話:「我是台灣人,我……我家在南部,我家是……是務農的,你……你綁架我,我家付不出什麼贖金的。」
四周仍是寂靜,眼前這個男人連根手指也未動,還是詭異的仁立在那兒。「哎!我忘了你或許聽不懂中文。你是日本人嗎?」珍珠慌亂的把才纔那段話用日文又說了一遍。她的語文能力雖不差,可是心裡又急又氣,文法詞句拼湊著胡用,結果更是語無倫次。,
他依舊動也不動,眼神卻緩緩往下移,停在某處。珍珠愣了楞,嘴邊的話陡然停住,雙眼也隨著他的視線下望。不知何時,她身上的羽被已滑至乳側,而被下的身軀竟然未著半縷。透人的光線在她膚上鑲了一層銀白,只差那麼一點點,春色就被賞盡了。恐懼倏地竄上背脊,她反應迅速的彈坐起來,雙手將羽被緊抓在胸口,扯開喉嚨大叫——長這麼大,她從不知道自己有實力發出這般高分貝的尖叫聲。她再吸口氣,打算發動第二波驚天動地的尖叫時,一個頎長的身形已快速的俯向她,而她的唇也摹然被另一個唇緊密的覆住了。這一切太出乎她的意料,讓她絲毫沒有心理準備。她兩隻手拚命抵住他的胸膛努力推開兩人的距離,卻驚覺雙掌所接觸到的是真真實實、屬於男性的胸肌。彷彿被燙著般,她猛然縮回雙手,身軀試著往後退移,想擺脫對方的箝制。
可是他搶佔了所有空間,手像一支鐵鉗般緊緊箝制著她,從她背後支住她的頭,強迫她仰起臉,以她的柔軟來承受他的冷薄。他的舌隨著她的唇線游移,接著探進唇內,狂蠻的、灼人的,封住她喉間模糊的抗議,恣意飽嘗她唇上的滋味。
對方實在太強了,再怎麼抗拒還是徒勞,最後珍珠索性不反抗,但她的雙眼卻睜得大大的,充滿怒氣的緊盯著他。像是在比耐力似的,他也既冷又傲的回敬她的怒瞪。他的鼻樑密密地貼著她的,橫斜其上的長疤不深不淺,卻佔據了半部顏面。或者,冰與火是可以同存的——她望進一雙冷瞳,竟發覺他銳利眼眸中的嘲諷火焰。
老天!她怎麼會被弄到這裡來?他又憑什麼這樣對她?眼前這惡男對她來說是全然的陌生,既不是朋友,也沒理由成為敵人。可是她卻能夠感覺出他身上散出的強烈敵意。
珍珠愈想愈不甘,珠淚在眼眶中滾動,眼看就要掉下來。她隔著淚霧迎上他的眼眸,那兩簇譏笑的光芒還在。這次,珍珠真的冒火了,她反守為攻,擺脫了被動與被控,張開牙齒,狠狠地咬住他的下唇,一陣報復的快感迅速浮上心頭。但這個男人除了被咬住的瞬間極輕微的瑟縮一下外,就再也沒有反應了,依舊吻住她的唇,任由她咬著,彷彿那塊皮肉與他毫無相干。沒有聽見預期的呼疼叫罵,珍珠不禁感到訝異。她緊緊盯著這男子的表情,想看出任何痛楚的表示。如果他還有些微的痛覺,至少能證明他到底是個人,有血有肉,有感覺有喜怒;但偏偏他像尊石膏像,死死的定格在那裡,仍是不肯放她的唇自由。接著,一抹血絲從兩人糾纏的嘴唇,順著她潔美的下巴流下。
珍珠慌了,眼前這個男子依然冷冰冰地凝視著她。她再次推開他,這回順利的掙脫他的箝制,卻是他施捨於她的恩惠。猝然間,珍珠揚起手來,又狠又乾脆地賞了他一巴掌。手掌剛擊中他的臉頰,她便讓他箝住了手腕,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她的腕骨。從小到大,她何曾吃過這種苦頭、受過這些委屈?於是才逼回去的眼淚便毫不客氣的滑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