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因為他看不出來你的真實身份,否則他一定早就向你求婚了。」
「我不喜歡他。」夏舒努力以冷靜而堅定的口吻說。
「為什麼?」徐燕燕難以置信地張大眼。
礙於燕燕是仙女,夏舒不便說出八仙樓的事,含蓄地說:這樣的男人不值得托付終身。」
「歐陽公子對崔巧巧的百般勾引無動於衷,足以證明他非好色之徒。」
「坦白說,我會來到夫子廟,並非是為了結婚,而是逃婚。」
夏舒仔仔細細地將她到夫子廟的前因後果交代一番。
聽完夏舒的故事,徐燕燕斬釘截鐵地說:「照你這麼說,歐陽公子正是讓你和你娘得到幸福的最合適的人選。」
「我不想再談他了,我們換別的話題好不好?」
「瞧你凝脂如玉,我想你女兒身的模樣一定比崔巧巧更美。」
「燕燕姑娘你過獎了,我並不如你想像中的美。」夏舒臉上嬌羞萬狀。
「船上有女裝,不如你換個裝,讓我瞧瞧。」徐燕燕慫恿道。
為了證明自己勝過崔巧巧,夏舒不知不覺掉入陷阱。
在東水關遇到夏舒之前,徐燕燕的畫舫曾在秦淮河和乘坐畫舫欲往桃葉渡的歐陽公子相遇,並且打了聲招呼,因為當時歐陽凌的心情不好,不願多談,現在她總算知道他悶悶不樂的理由……趁著夏舒換裝之際,徐燕燕要船家火速駛往桃葉渡。
在徐燕燕費心打點之下,夏舒辮發雲烏,羅衫翠綠,有別於仙女的打扮,給人一種清新的感覺,讓過往畫舫上的人都忍不住朝她多看幾眼,甚至有幾個和徐燕燕熟識的客人,將畫舫挨近,想要登船拜訪,但都被夏舒的難題打敗。
夏舒隱名自稱惜春,聽人說秦淮河的客人中多詩人墨客,她想以文會友,但想上畫舫的人必須寫一首詩,詩中須將她名中一字與他名中一字相結合才行,由徐燕燕將紙條遞給她,她來決定合格與否。
過了好一會兒,徐燕燕笑嘻嘻地將署名「凌」的字條交給夏舒。
蜜菊植幽崖,擢穎凌寒飆,春露不染色,秋霜不改條。
夏舒看了很滿意,也沒問清楚就請徐燕燕引這位凌公子上畫舫,待來人一踏上畫舫,夏舒嚇了一大跳,趕緊躲去簾幕裡,並將六角琉璃燈裡的燭火熄滅,心中暗暗責罵徐燕燕擺了她一道。
歐陽凌對這突如其來的黑暗感到納悶,但也不便表示意見。
「凌公子請坐。」夏舒刻意將嗓音拉高,避免使歐陽凌產生懷疑。
「我不姓凌,我姓歐陽,單字一個凌。」
「歐陽凌這名字很耳熟……」
「不滿姑娘,在下來自京城,外號酒公子。」
「原是京城三公子之一,久仰大名。」
「姑娘懂詩,想必胸中有文墨。」歐陽凌讚美地說。
「我胸中什麼都沒有,只有將來要餵奶的胸部。」夏舒有意刁難。
在看到他文筆的那一刻,和看到他上畫舫的那一刻,她的心彷彿從滾燙的熱鍋掉到冰冷的寒窟;她認定他晚上不睡覺,流連秦淮河是為了尋花問柳,搞不好連崔巧巧在瘦西湖出現,也是他一手安排的。
這可惡的男人,多虧她精明,一眼就看出他有色狼的尾巴,不像惜春和燕燕被他英俊斯文的外表所騙,否則她現在恐怕早已經傻傻地喜歡上他……呸!只有笨女人才會喜歡他,而她是聰明的女人,絕對不會為情所困。
歐陽凌一臉尷尬,不知為何這位叫惜春的美人竟讓他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他細想了一下,不難發現她的聲音雖然溫柔,但說話的語氣跟夏舒相似,都是字字帶針……著他直勾勾地打著她的臉,臉上帶著沉思的神情,雖然兩人之間隔了一層帶紗,但她還是擔憂他的目光能穿透這層半透明的遮掩物,她趕緊打斷他的思維,以嬌柔的聲音問:「歐陽公子在想什麼?」
「剛才從我乘的畫舫看過來,總覺惜春姑娘著起來有些面熟!」
「面當然要煮熟了才能吃。」夏舒嚇一大跳,牛頭不對馬嘴地說。
「惜春姑娘很幽默。」歐陽凌露出玩味的笑容。
「我生起氣來像母老虎。」夏舒真想一巴掌打掉他好看的笑容。
「惜春姑娘說話的語氣很像我一個朋友。」
「哪……哪個朋友?」
「他叫夏舒,夏公子。」
夏舒嚇得心臟幾乎要從喉嚨跳出來,不過她仍以穩定的聲音問:「他說話語氣是怎麼樣?」
歐陽凌不假思索地說:「喜歡跟我唱反調。」
「這麼說,歐陽公子不怎麼喜歡那位夏公子。」夏舒試探地說。
「不,我一點也不討厭他,我反而煩惱他討厭我。」歐陽凌一臉難過。
「歐陽公子做了什麼讓他不高興的事?」
「我不知道,就拿十天前在瘦西湖來說,他想送支金步搖給他母親,但他手頭不便,我好心幫他,他卻大發雷霆……」歐陽凌傷心地說。「好像我做什麼都會惹他生氣。」
看他如此鬱結,夏舒心痛不已,猛然覺得很慚愧,崔巧巧故意為難她,而他幫她排除阻礙,她不但不知恩圖報,反而氣他買釵頭鳳給崔巧巧,她實在該被捉到衙門打一百大板,可是她不懂他為什麼要對她那麼好?
「在我看來,夏公子根本不配做你朋友。」夏舒自責地說。
「坦白說,我願做任何事讓他高興。」
夏舒一時無法出聲,他的話曖昧到讓她臉紅。
這陣沉默令歐陽凌感到不安,急著說:「我知道這句話很容易讓人以為我有斷袖之癖,其實我也是這麼懷疑自己,甚至因此無法成眠,所幸今晚遇見惜春姑娘,看來只有惜春姑娘能救我。」
「我要怎麼救公子?」
「惜春姑娘若不嫌棄在下,可否讓我至姑娘府上拜訪,並向令尊令堂提親?」
「你有沒有說錯?我和你今晚第一次見面,你就有了成親的念頭?」
「我承認我對惜春姑娘一見鍾情,不,應該說是我雖沒看清姑娘的面容,但我對姑娘卻有種似曾相識的感覺……」歐陽凌越說越肯定。「我想這種感覺,應該就是所謂的緣定三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