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顫的嗓音停在「怕」字,再也說不下去,轉頭看看父親泛出苦笑的臉龐,彷彿在訝異卻也疼惜她竟然能看穿他的主意,若原本還有半分責怪她勞師動眾,如今也已經氣不起來了。
「對不起。」最後,她只有這三個字給唐森,堅定地轉過身,背對著他,就怕再多看他一眼,心思會被動搖。
她怕。
她怕再做一次門外人,那一份噬心、蝕進骨子裡的寂冀,她害怕也不敢再嘗一次。
「這就是你的回答?「在一室的病靜之中,唐森幽沉的嗓音就像是從地獄裡飄揚而出,他恕得想要將她撕成碎片,而阻上他這麼做的是心裡對她的不忍與疼惜,」不想讓我被逼娶你,就使出這種手段?你好樣的,把你的頭轉過來!看看我回答,唐結夏,回答我,你真的不想跟我在一起嗎?「
她死死地咬看唇,咬得都快出血了,一聲不出,只是一直搖頭。
「說話!」唐森想要上前扳過她的身子,讓她面對自已,但才一提步,就被自已的父親給一把拉住,輕緩搖頭,示意他不要衝動。
這一瞬間,唐森的心下有些怔愣,他想過誰都可能阻止自己,卻沒想到伸手的人會是父親,最後,他深吸了口氣,額了下首,才終於讓父親寬心放手,再回過頭,看著她不停輕顫的背影,半晌,恢復了平素的冷靜口吻。
「好,既然是你選擇的,那我也不千涉,就如你說的,寶寶歸我,要走你自己走。」他一字一句,都說得極輕,「但是,我現在就可以告訴你,如果你今天真的從我面前離開了,我一定不會再去找你,不會再有下一次了,從今以後,在我心裡,會當成你這個人很本就不存在,好了,現在,你回答我,你,真的考慮清楚了嗎?」
天啊!這……這像話嗎?
所有唐家人,包括唐森自己的親生父母,在聽完這番話之後,都覺得他這兒子所說的話,簡直是惡劣到了極點,在這種情況下,沒哄個幾句就算了,竟然還撇下這種狠話?
雖然,他們都知道在唐森與唐結夏的相外之中,一向都是唐森比較強勢霸道,卻從未親眼見識過,今天可算是開了眼界了。
但是,他們很有默契,誰也沒有開口插嘴,只是與他一起注視著唐結夏纖瘦的背影,等待她的回答。
「……好。」
幾不可聞的微弱聲音從唐結夏的唇間逸出,她知道唐森說到做到,只要想到以後在這人心裡再沒有自己,她的心就痛得像要碎成粉末,比和做「門外人」,她更怕做一個與他不相干的人。
「好什麼?」唐森沒客氣地逼問到底。
「我說好!」唐結夏也生氣了,轉過頭瞪他,他這人—
難道不曉得就算是泥人也有土性子的嗎?!
「我問你,好什麼?」他非要逼她不可,聽她說得不清不禁,讓他的心裡極不痛快。
「就是好,就是我不走,就是我想跟你在一起,還有好什麼?!你你為什麼就老是喜歡欺負我啊?!!她叫到了最後,嬌嫩的嗓音變得悶沉,已經硬咽得要很用力才能呼吸過來。
「就不會想我也喜歡你嗎?」他撇了撇嘴角,撇著撇著就化成了一抹淺笑,看著她一如預期地愕然抬眸,不敢置信地看著他,總算心裡有點滿意了,「你最好聽清楚,因為我只說一次,在這個世界上,不是任何人只憑看喜歡我,就能讓我心甘情願當她的叫「伯仁」。」
憑他的個性與能力,沒有幾分心甘情願,誰能逼他低頭呢?如果這話她還想不懂,就真的枉費他白白被她「害死」那麼多回了。
這話,在場眾人都聽得一頭霧水,唯有她一個人聽得明白。
一瞬間,她的心頭難以自抑地湧出了熱潮,熱熱痛痛的,脹得她幾乎快要喘不過氣,她開心地笑了,眼淚卻也幾乎在同時間滾落頰邊。
她緊咬看唇,忍住了幾欲奪喉而出的硬咽,走回到他的面前,將臉埋進他貧闊的胸膛,在被他的臂膀擁抱住時,才放聲哭了出來……
幾場老天爺即興而下的,浩沱大雨帶走了春天,喧鬧的蟬聲,盎然的綠意,為唐家的老宅鄭再度帶來另一個夏季。
隔年,唐家人的聚會地點又挑在這座老宅邸,一大家子好不熱鬧,這幾年,有人結婚,有人生子,而唐森也在昨晚宣佈結夏懷上了第二胎,預產期在明年的春天。
而前一晚,在唐厲風與兒子有過一番深談之後,也同時宣佈,從今年年底開始,會啟動原本就預定好的接班計劃,唐氏的下一代繼承人,不是他的兒子,而是大侄子唐牧遠。
在宣佈這項消息時唐堯風幾個兄弟裡就知道,並沒有太大的反應,當事人唐牧遠只是一貫沉靜地微笑,站在他身旁最近的人依舊是唐爾謙,不過,與從前不同的是唐爾謙注視著心愛男人的目光,多了幾分柔順與小心翼翼,就像是只被拔掉大牙的狼,只能乖乖地守在馴養他的人身邊,就怕惹這位主人一個不高興,自己就會被拋棄。
也就是因為這個改變,讓唐森沒有異議地將繼承人之位拱手讓給唐牧遠,他從唐牧遠的眼神可以看得出來,曾經那位冷靜雍容的男人又同來了,要守住唐氏如此龐大的事業,少不掉他這份沉著。
又是一日熱鬧過去。
早晨的陽光將老宅邸照得滿室明亮,唐熙恩走討了二樓的長廊,步上了階梯,推開了小閣樓的門。
也就在昨晚,她的兒子才告訴她這個小閣樓的存在,原本在那當下她就想上來,但很快就改變主意,決定白天再上來,想要第一眼就將父親年少時的秘密基地給看清楚。
明明是炎熱的盛夏,但是小閣樓裡卻不怎麼悶熱,她的目光越過了單人皮沙發,看見了從窗外吹進來的風輕拂著窗簾,想起兒子說,現在最常使用這個小閣樓的人是小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