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淚,一顆一顆,掉落在他的皮膚之上,帶著傷、帶著痛,一直燙進他的心臟深處。
他眼裡滿滿的痛苦、滿滿的後悔,酸的、苦的、澀的汁液,像毒液一樣侵入他的心臟;他伸手摟住她,任她怎樣掙扎都不放手;他親吻她的嘴唇,在哪裡嘗到鹹鹹的滋味,帶著苦澀帶著刺痛,「姚水晶,一切有我、一切有我!我永遠都不會離開你,就算死,都不會離開你。」
「沒有用,什麼都沒有用!」她咬他,用力地、拚命地咬,破皮、流血,恨不能飲盡他的鮮血,「你給我滾,給我滾!」
他抱緊她,讓她咬、讓她恨,卻不會再讓她離開他。
「對不起。」他低低地說著,「對不起,水晶寶貝。」
她崩潰了,在他懷裡大聲地哭泣,哭得氣都喘不過來,終於,她伸手緊緊地摟住他的脖子,淚如雨下,「夏遠航,我們的孩子,他死了……死了!都是我的錯,我不應該明明不舒服,還要逞強;我不應該去南部出差,都是我的錯,我的錯!是我害死他的,他肯定覺得我是個壞媽媽,所以不要我,並且再也不給我機會來彌補。」
他一點、一點吻著她的淚水,「不會的,我們告訴他,媽媽是個好媽媽,都是爸爸的錯,爸爸沒有保護好你們,讓他要恨就恨爸爸,他要愛媽媽。」
他知道她有多麼愛小孩,她將自己來不及給予的愛,都給了自己的弟弟、妹妹,他其實會是一個最好的媽媽、最完美的媽媽。
她軟弱下來了,終於發現,其實自己可以不用一直那麼堅強、不用那麼一直硬撐;他在她的身邊,任她折騰,也不會放開她的手;當年到現在,整整十二年,她所想要的,不就是他那雙堅定而永遠不會放開的手掌。
愛什麼、恨什麼,都已經不再重要了,重要的是,此時此刻,他抱著她、他吻著她,將她十年前的傷口,一一撫平;直到現在她才發現,原來這麼多年,她一直等待的,就是他跟他說「一切有我,你還有我。」
有他,有他……
哭累了、心傷透了,只有互相擁抱,才能舔舐十年前留下的傷口;他們都以為自己已經痊癒了,可是撕開一看,原來裡面早已腐爛不堪。
他們是彼此的良藥,只有對方才可以治癒,也只想要在對方的懷裡傷心,整整深埋十年的傷,一夕揭了開來,痛是肯定的,可是只有那樣痛過,才會有機會復原、才會有機會……重新開始。
她抽泣的聲音,一點、一點地低下去,眼睛腫得像核桃、臉蛋漲得通紅、髮絲凌亂、身子顫抖。
他記憶裡,有著無數姚水晶絕美的畫面,清冷的、寧靜的、彆扭的,還有甜蜜的;可是他卻覺得,此時此刻的姚水晶,是最美的。
還能更心動嗎?
走了這麼久、走了這麼遠,一回頭卻發現,他想要的,只有她、只有她……
就算當初以「恨」為名,也只不過是為自己找一個重回她身邊的理由而已,因為,在心底最深處,他一直都是明白的,他,不能失去她;就一如,她也不能失去他一般。
他們相生相依,缺一不可。
***
第9章(2)
第一縷淺紅,慢慢地暈染海面,優美的愛琴海、漂亮的愛琴海,就跟他曾經夢想過的無數次那樣,他擁著她躺在愛琴海上,無人打擾,靜靜相愛。
「姚水晶。」
「嗯?」
「我愛你。」
走過漫長的歲月,你卻還是心底唯一的摯戀。
她沉默了好長一段時間,終於,慢慢悠悠地輕輕哼了一句:「……嗯。」
「我真的、真的很愛你。」
「我知道。」她其實一直都知道,彼此的心意,以恨為名,可是他們都知道,那是怎樣的恨。
「我們結婚吧!」
「……我不能再生孩子了。」
「我只要你,只要你……」
「……」
「嫁給我,好不好?」
「……」
「姚水晶。」
「不要吵,我累了,讓我睡。」
他無奈地抱著她,不再說話。
漆黑的眼眸,望著從海面一躍而起的那輪紅日,整片海域都被這片燦紅染遍,美得,屏息。
他輕輕地吻著她的發,這個他愛了整整十二年的女人、這個他愛入骨血的女人,相愛、相恨、相傷、相離,他們居然就這樣,走過了那麼長的歲月。
此時此刻,她終於在他的懷裡,安靜、寧謐,他才真正覺得,自己是完整的。
她不是他遺失的那塊肋骨,她是他消失的那顆心,那顆永遠只為她一人跳動的心。
「姚水晶,我愛你,好愛你!」
懷裡的人兒,悄悄地勾起嘴角,幸福,雖然走得很慢,但,終於還是來了。
***
那個……能讓宣告不能再懷孕的女人懷孕的男人,這是……什麼樣的男人?
嚴君堯上上下下、裡裡外外、仔仔細細地打量著夏遠航,神情感歎。
「嚴,讓你看我的弟妹,你看我幹嘛?」夏怡航自從弟妹在自己面前昏倒,就慌到不行,連忙打電話急call嚴君堯過來:老天保佑,千萬可別讓難得來一次的弟弟和弟妹出什麼事啊!
誰知道,嚴君堯搭了搭脈,就開始盯著自己的弟弟猛看:這……該不會嚴君堯被寶貝老婆和女兒氣昏了腦袋,打算從此以後愛男人、遠離女人吧?
「嘖嘖嘖,我只是感歎一下啊!」嚴君堯歎息著,真想也給夏遠航摸一下脈,可能,他有「哪方面」的天賦異稟也難說。
「我妻子到底怎麼了?」夏遠航擔心得臉色都變了,如果不是瞭解嚴君堯的醫術,他真想把這個詭異的男人一把推開,抱自己的老婆狂奔去醫院;到底怎麼回事?他都快擔心死了,可是這個男人卻一直在那打量他。
「沒什麼。」嚴君堯收回手。
「沒什麼?那她為什麼會昏倒?」他「鬼醫」的稱號是貨真價實的嗎?不會是浪得虛名吧?
「這要問你了。」嚴君堯閒閒地理了理袖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