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的顧上溯眉間皺了一下,他記得自己與這汪財主有生意往來,這汪財主年前正室剛去世,留下一個兒子和女兒。
「哎喲,還趕人了,走就走,你家閨女嫁不出去真是活該。」媒婆的聲音越來越遠。余歡兮坐也不是、走也不是,等外面安靜了,她才惴惴不安地看了一眼顧上溯,他卻面無表情,讓人瞧不出他的心思。
余歡兮忐忑地說道:「告辭。」
心頭的羞愧如潮水般朝她襲來,她知道外人怎麼說她、怎麼瞧她是一回事,但與顧上溯一起聽到媒婆的話,卻是讓她窘迫不已。
顧上溯忽然開口,「那個汪財主不是良人。」
余歡兮錯愕地看著他,一邊思索著他的話。
他又開口,「余老爺做得極對。」
余歡兮暗暗地喘了一口氣,迎上他清澈的雙目,豁然開朗,重重地點了點頭,「嗯。」
余歡兮拉著裙擺,下了馬車,所幸余府的人並未認出這是她的馬車,也省下了尷尬的場景。
她往府中走去,身後的秋景趕緊跟上,小聲地問:「小姐,你沒事吧?」
余歡兮燦爛地一笑,「沒事。」
秋景見她如此,也放寬了心。
余歡兮一走進余府,就見余父怒氣沖沖地坐在大廳裡,一旁的余母手忙腳亂地安撫著余父的怒意。
「爹、娘。」余歡兮故作不知地吃驚說:「怎麼了?」
余父正氣著,可這氣不是針對自己的寶貝女兒,他連忙收起怒容,「沒事、沒事,就是衙門裡的事情煩心。」
余母也搭腔道:「是呀,你也知道,你爹雖然只是一個小小的師爺,可事情也是繁瑣得緊。」
余歡兮心中感動,臉上露出瞭解的神情,「原來是這樣,爹不要為這些小事生氣,氣壞了身子就不值了。」她一語雙關地說。
余父看了她一眼,無聲地歎氣,站了起來,走到她面前,「怎麼想著回來了?」
一旁的余母一聽,面色一沉,「說什麼話,女兒想回來就回來。」
余歡兮笑著點頭,「娘說的有理,女兒是想家了,所以就回來住兩天。」她絕口不提回來拿茶具的事情。
仔細一想,她也確實不孝,姐姐已經嫁出去了,無法常常回家,她未出閣卻住在茶園,未盡孝道,令她羞愧,今天又看到這麼一幕,她更是為爹娘心疼,就因為她一個被退婚的女兒,讓他們受了氣。
「回來住幾天也好,要是一直住下去就更好了。」余父也不願女兒一直住在外面,可想到今天這一幕,他心一沉,「不過爹不逼你,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
余歡兮明白了爹的意思,她點點頭,「我知道了,爹。」
「你爹就知道對你好。」余母插話道。
「娘可是吃味了?」余歡兮笑著說:「要不今兒就讓爹下蔚,做娘最愛吃的清蒸鮭魚?」
余母伸指輕點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喲,明明是你嘴饞,硬是說討我歡心。」
「好。」余父插腰,「今兒我為你們娘倆兒好好地現一手。」
「我來給你打打下手。」
余父與余母一同往灶房走去,余父不忘回頭對余歡兮說:「你好好休息一會兒,一會兒就開飯。」
「知道了,爹。」余歡兮笑著,一直笑著,直到見不到爹娘的身影,嘴邊的笑容才沉了下來。
「秋景,我回房休息一會兒,等會兒你再來伺候我吧。」余歡兮輕聲吩咐道。
「是,奴婢知道了。」秋景應下。
余歡兮離開大廳,穿過幽幽的長廊,走到自己的閨房前,推開門,她面帶憂愁地走了進去。
退婚這二字就如一個包袱,重重地壓在她的身上,她想扔都扔不開,錯不在她,卻也是她無能才會被退婚。
她長得沒有梅家小姐美,性子也不似一般女子柔,陳曦會退婚也算情有可原,但不該用這樣的方式使得她名譽受損。
她名譽一受損,真的很難再嫁良人,雖然她本來也不打算嫁的,可現在見到這樣的光景,她心中知道,嫁是一定要嫁的,否則更難聽的話也會出現,但能嫁誰呢?
余歡兮腦海裡突然跳出了顧上溯的臉,她心慌地趕緊搖頭,宛若要把他從腦子裡剔除出去,她輕拍著心口,眼裡沾惹著淡淡的嫵媚,怎麼會想到他呢?他再怎麼樣,也不會看上她這個名譽受損的女子,不是嗎?
失落感如一隻無形的手輕輕地攫住了她的感官,她不由得輕歎一聲。
「顧公子,到了。」車伕恭敬地說。
顧上溯坐在馬車裡,神情冷淡地應了一聲,拉開簾子,下了馬車,往顧府走去。
他心緒不寧,想著余歡兮剛才那般難堪的神情,竟有些不捨,他甫一進門,就看到何總管站在門邊,「主子,老太爺有請。」
顧上溯點頭,不忘趕回來的目的,「我知道了,你去孔老爺那兒跟他打聲招呼,酒莊的桃花酒只能定量提供。」
「是。」何總管連忙領命而去。
顧上溯慢騰騰地往顧老太爺居住的院子走去,走入側廳,顧老太爺正與顧老夫人興致勃勃地耳語著。
「爺爺、奶奶。」顧上溯出聲。
「上溯來了,快快,坐這兒、坐這兒。」顧老夫人笑咪咪地看著他。
「爺爺找我有何事?」顧上溯依言坐了下來。
「大事。」顧老夫人開心地說:「你爺爺知道你不愛說媒,所以啊,我們特意找了幾戶姑娘家的畫像,你看看,到時府裡的品茶會可以邀請這些姑娘過來。」
顧老太爺支持地說:「是啊,先看看人再說。」
顧上溯逕自替自己倒了一杯茶,波瀾不興地說:「那時都是生意上往來的人,姑娘往那兒一站,實在不適宜。」
顧老太爺哼了一聲:「話都是你在說,什麼適宜不適宜,不是有一位余歡兮姑娘在嗎?怎麼就她可以,其他姑娘就不可以了?」
顧上溯眼裡閃過一抹瞭然,「今兒回來的途上,馬車陷進了坑裡,當真是奇怪,老劉怎麼說也是一個老手,竟這麼不小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