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所當然該擁有的,她卻不曾擁有過。
「大人,我沒有指責你的意思,只是總覺得事情不是沒有轉圜的餘地,再者伯母對我確實是照顧有加,就憑這點,大人對伯母的態度是不是該改善一下?」
他們母子的個性太過相近,同樣頑固而好強,誰都不肯退讓一步,才會將彼此逼進死巷。
魏召熒沒搭腔,只是又坐回床畔,輕扯著她的被子。「就算是坐著,也要蓋妥被子,否則風一吹,恐怕又要染病。」
「哪來的風呀?門窗緊閉,我是在坐床牢耶!」六月天了,很熱耶。
「說什麼床牢。」他低笑,抬眼瞥見她中衣微敞,依稀可見她酥軟的胸脯,心跳加速,他微赧地別開眼,囁嚅道:「衣襟……鬆了。」
她愣了下,趕忙往胸口一遮。要命,她不習慣穿肚兜,所以睡覺時都會把肚兜脫掉只穿中衣,是說,她從昏解中清醒時,發現自己的衣衫被換過了。
這真的是一件很嚴重的事啊……
「大人,你看到了吧?」她羞紅臉問。
「沒。」他直視門口方向,目光不敢亂動。
「我說的是我泡藥浴的那天。」伯母跟她提過藥浴的功效,可她也想過,憑伯母是不可能將她抱進浴桶裡的,而且聽說泡藥浴要脫光光,所以她現在底下也是涼颼颼的,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給她褲子穿,一直保持這樣,她也會害羞好不好。
「那是情非得已。」他羞紅雙耳。
看得她是又害羞又好笑。現在是怎樣,為什麼他比她還難為情?
她忍不住探手一觸他的耳,他卻嚇得立刻躲開,她這才發現就連邦張俊臉也是紅通通一片。
「大人,你不是被我給傳染了吧?」臉紅成這樣,要不要緊?
魏召熒羞赧無語,正不知如何應對時,門板突然被推開,關氏走進來,而八賢在門外候著。
「魏大人,你的隨從找你。」關氏冷睨一眼,逕自端著一碗湯藥走到床畔。「你臉怎麼紅成這樣?」
「沒什麼……我有事先走了。」話落,魏召熒幾乎是火燒屁股地走了。
八賢忙快步跟上,附在他耳邊低語,門在他們身後被關上。
關氏收回視線,將藥碗遞給艾然。「喝吧,要是有食慾的話,晚點喝點粥,有體力才會復元得快些。」
「好。」她接過手,毫不囉唆地就口痛飲,要是不知情的人見了會以為這是碗甘醇的茶水。一喝完,她眉眼不皺,揚笑撒嬌地道:「糖……」
那模樣逗笑了性子偏冷的關氏,將掛在手上的錦囊打開,取出一顆蜜飴,如往常般直接餵進她嘴裡。
「謝謝伯母,這個好甜呢!」她滿足地笑瞇眼,將蜜飴含在嘴裡滾過每個苦澀的角落。
瞅著她半晌,關氏在床邊坐下。「能遇到你,也算是他的造化。」
艾然偏著螓首細細分析這句話。這是否代表自己獲得支持的暗示?
「伯母,你怎麼也叫大人『魏大人』?」她笑臉迎人地問。
好吧,她承認,她並不是很清楚這些稱謂,可母子間如此相稱,是代表生疏和刻意吧?
「人家是御封的一品暗察史,饒是我也得冠上稱謂,不是?」關氏不以為意地聳肩。「喝了藥就躺一下吧!晚膳時我再叫你。」
「伯母。」見她要走,艾然趕忙拉住她。
「怎了?」
「我……想要沐浴,換個衣袍。」她咬了咬牙,不敢相信自己竟敗下陣來。
看來他們母子關係變差,伯母也要負上一半的責任。本來想追問他們之間的嫌隙,可伯母的目光淡漠得教她實在問不出口。
「現下還不適沐浴,不過倒是可以擦身,至於衣衫……等我一下。」
「好。」
她乖乖地坐在床上等,不一會兒便見關氏端了盆水和一套衣袍走來,她忙要起身接過,卻被關氏一記眼神給硬是釘在床上不敢動。
好強的霸氣啊……伯母在這時代裡,肯定是個教男人也不敢小覷的鐵娘子。
關氏擰乾布巾才交到她手上。「大略擦一下就好。」
「喔。」
「這套衣裳是我年輕時穿的,你穿的話恐怕短了些,但暫且湊合一下吧!」關氏拉開一件天青色繡鴛鴦的襦裙,再搭件月牙白繡食紋短帔。「看你大概也不會穿這衣裳,待會我再幫你穿。」
「謝謝伯母,你人真好。」艾然感動道。
瞧,伯母和大人根本就是同種性子嘛,外冷內熱的!
「好嗎?有人可是嫌棄得很。」關氏哼了聲,坐在床畔審視衣裳可態綻線。
「伯母是指大人?」她擦著頸項,佯裝漫不經心地問。
關氏橫睨一眼。「年歲長了些,說起話來倒懂得拐彎抹角。」
艾然垂下臉,突然發現和伯母過拍壓力好大,可是意圖都被看穿了再收口也矯情,不如放膽問了。
「我聽大人說了些事,所以我想問伯母,」嗚,可不可以別這樣瞪她?她有點怕怕。「那個……大人的妻子應該真的是猝死的吧?」
關氏微揚起柳眉。「你認為呢?」
「應該是。」
「那就是吧!」她似笑非笑地撥弄著衣裳上的繡樣。
「那伯母為何不跟大人說呢?」
「說了,他就信嗎?」她掀唇笑得自嘲。「那孩子總是不信任我,打從他爹去世之後更變本加厲,我要他繼承衣缽,他偏說要考取功名,我要他別娶身子骨不好的淑嫻,他偏要娶,之後還將她的死全怪到我頭上……我能怎麼樣?」
艾然眉頭微微皺起。「伯母,聽你的說法……難不成你打從一開始就發現淑嫻的身子有恙?」
「那孩子有心病,心病最難醫治,所以我不希望他娶她,就怕他嘗到和我同樣的痛,注定要送她走,可他偏不聽。」關氏輕歎一聲。「如果能救,我又何嘗不願意救?但那孩子病發得突然,即使我平日已經用一些護心的藥材替她養身也沒用,她的底子太差了,在那孩子走後,召熒一次也沒踏進這府邸,就連他二十歲戴冠之禮都沒回家舉行,可以說傷透了我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