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蝶飛暗暗歎息,容韜的精明算計也有離譜的時候,錯待了一個癡心姑娘,若想挽回,可有餘地?唉,她得想想辦法。
「若我不答應你的要求呢?」她問。
卿鴻倏地睜開眼,直勾勾凝住她,緩慢而堅定地說:「我必化作厲鬼,纏你生生世世。」
「唉!」這回趙蝶飛直接大歎,跺著腳,雙手加強意思地揮了揮,「我同你鬧著玩的,誰要取你的性命啊!況且,你肚子裡還有孩子呢,怎可以說死便死!我是不知道你有沒有錯啦,但孩子絕對是無辜的。」瞧來,她是真不曉得自己已有身孕,那張毫無血色的臉瞬間凝結,嚇得不輕。
「喂,你說話呀!」趙蝶飛驚覺不對,連忙輕拍她的胸口。
「我、我……你說我懷孕了?」卿鴻結結巴巴,視線慢慢移向小腹。這陣子事情接二連三,現在想想,她月事的確遲了,還常沒來由的暈眩欲嘔,她懷了孩子?!天啊!她有一個孩子呵!
「我的孩子……」她喃著,手掌輕輕貼在肚上,全身如同讓電流貫穿,忍不住地輕顫。卿鴻心中又悲又喜,深吸著氣,想化解喉中的硬塊,她有了一份負擔,甜蜜無比的負擔,溫柔的浪潮層層將她淹沒,眼眶濕濕熱熱的。
「孩子的事……容韜肯定不知情。」趙蝶飛說著,美眸流轉,似乎有些苦惱。
「不要!」聽到那令她心痛的名字,卿鴻小臉驚惶,手不禁抓住趙蝶飛的衣袖,抖聲求著:「請你不要說,他若知道了,只會更加痛苦。我們倆已到不可挽回的田地,我不要見他為難的模樣,我求求你!我求你啊……」
「唉!」趙蝶飛仰天再歎,暗罵著一連串不淑女地詛咒,句句針對容韜。事情尚未水落石出,他一味地將矛頭對準自個兒的媳婦兒,弄得人家又悲又懼,跑了妻子又跑了孩子,他得負全責,不是她作怪。
「我不說,我帶你走!」極短時間內,趙蝶飛腦筋動得飛快,已做好考量。
「啊?!」卿鴻以為錯聽了,眨了眨霧茫茫的眼。
「別發愣,要走趁今晚,快收拾你的行李。」
「你要帶我去哪兒?為什麼要幫我?」卿鴻不明白地問。
趙蝶飛深深看著她,輕描淡寫地說:「我不想答應你的請求,又怕被一個鬼魂糾纏,只好帶著你跑啦!你可以回四川成都,親手安葬你的娘親,至於我為什麼幫你嘛——」她手指敲著潔美的下顎,露出甜甜又別有心機的笑,「我高興,我看不慣,喜歡就做!」
後面那句任性的回答讓卿鴻愕然,一時間不能反應。
「你走不走?」趙蝶飛追問,心中已打好算盤。反正她接獲寨主的命令,要領一群手下沿長江追蹤容燦的下落,然後再與五哥的人馬會合,她帶著卿鴻一道兒走,免得她被昏了頭的容韜欺負得慘兮兮,可以的話也順道送她回成都。
走?不走?還有什麼值得留戀?卿鴻慘澹地想,那男性的面容糾纏心胸,成了靈魂的一部分,她擺脫不去卻學會漠然對待,想一回痛一回,等到痛已極限,一切就麻痺了,她會慢慢習慣。
跳出這個漩渦,她想去追十二歲前的純然心境,美麗的四川舊地有她兒時最澄清的回憶,如今,還有孩子……
「請帶我走。」
卿鴻堅定地揚苜,雙掌溫柔無比地包圍腹部,小瞼上籠罩聖潔的光芒。
???
秋意甚濃,楓紅染遍兩面江岸,雲很淡,陽光灑在水面,波光粼粼,在微涼的風中加了點暖意。
三面大帆只展開一面,隨江水、隨風勢,船平穩地駛行。
卿鴻佇立在甲板上,髮絲和衣裙飄飄飛揚,勾勒出纖細的身影和微微隆起的腹部,她一手握著船欄,一手保護地放在肚上,靜靜凝望美麗山河,吹亂的發遮掩著白皙臉蛋,教人看不清的心思,微喜,微悲,淡淡的無奈,以及淡淡的思念。
「唉,天冷了就得多加件衣服。」趙蝶飛來到身後,將自己的披風蓋在她肩上,沒辦法,誰教卿鴻離開提督府時,除了娘親的骨灰罈外,什麼也沒帶,換洗的衣物全是後來買的,質料雖粗劣些,穿在她身上依舊好看。
「謝謝。」卿鴻靦腆地笑了笑。
「都要當娘了,還不懂得照顧自己,瘦巴巴的也不多長些肉,下回靠岸,我看得買幾隻雞鴨替你補補,順便幫你準備冬衣。」趙蝶飛皺著眉,略略責難地看著她。
冬衣……依稀記得有那麼一回事,她要替一個男子做冬衣。卿鴻怔了怔,胸口無預警緊澀了起來,這樣的痛楚她不陌生,無力控制就隨它去吧!終有一日她會習慣,一定要習慣。暗自地,她加強意念。
「我給你添了不少麻煩,不知該何以為報啊。」卿鴻誠摯說著。離開京城已一個多月,趙蝶飛對她百般照顧,但除了姓名和閻王寨的背景,她的身份、目的,甚至與容韜之間的關係,卿鴻不問,趙蝶飛索性也不說。
幾隻鳥在桅竿上盤旋,趙蝶飛由懷中掏出一包花生米,丟了幾粒進嘴巴嚼著,又朝天空投了一小把,就見那些鳥俯衝、翻身、然後再度振翅,精準地截住每一粒花生米。
第七章
望著群鳥搶食的鏡頭,趙蝶飛突然大笑,衝著卿鴻道:「若要報答,方法多得是。你生下的孩子就喊我娘吧!」
「啊?!」
「嘻嘻,嚇著你啦?我可不是說笑喔。」她不是說笑,是很認真評估,容韜和卿鴻的模樣都是萬中選一,生下的孩子必定男的俊、女的俏,她也要跟她的親親五哥爭氣些,努力做一個出來,屆時,兩邊就成親家啦!
卿鴻不懂她的話,迷惑地眨眨眼,忽然船身晃動了一下,她反射性的護住肚子,一手抓著固定物,趕緊蹲低身軀。
「你沒事吧?」趙蝶飛急問,玩笑的神色不復見。
「我很好,沒摔著也沒嚇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