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不搶繡球,卻來搶她。滌心雙腳離了地,她遭人挾持,身子跟著他飛離高台,感覺幾個起落,耳邊聽到連串哀號。
「新娘子被劫啦!快看快看!新娘子被劫走啦!哎喲!」
「哎喲!哎喲!」
「別踩別踩,哎喲,我的頭啊!」
「閃啊!別讓他踩頭逃了!」很難閃,擠得水洩不通,不知閃向何處。
滌心的喜帕掉了,睜大雙眼,不能置信地瞧著現場。她在男子的懷中,而那個男子卻在眾人頭頂上大展輕功,匆促之間,還不忘對住她笑。
「四爺!接住!」人海茫茫,武塵和滌心循聲望去,一朵大紅花砸將過來,武塵袖風微帶,將那朵大引干戈的繡球連同懷中人一起抱住。
韓掌櫃?!滌心又是一怔,發覺他的山羊鬍和嘴上的八字鬍歪得厲害,原來全是假的。接著眼光教一道粗肥身影引去,是大海師傅,像座巨塔般高高聳立,正呵呵笑地朝她揮手,還有跑堂大柱、二柱和其它人。
滌心笑了,唇不能語,淚珠圓潤晶瑩,一顆顆順著勻稱的頰滾下。
耳邊呼呼生風,武塵抱著佳人「踩」離萬頭鑽動的招親現場,提氣再奔一段,他忽地縱身飛騰,兩人穩穩落在某個富貴人家建造精美的屋頂飛簷上,滌心眼睛溜溜轉動,居高望下,眼前的亭台樓閣、屋院格局,分明就是陸府。
「最危險之地是最安全。」男子笑嘻嘻,抱著她柔軟的身子優閒坐在飛簷上,他修長的手指抬起一張玉容,朗聲問:「滌心,我搶到新娘子!妳替不替我歡喜?咦,怎地不說話?不說話就是高興啦!瞧妳歡喜得都掉淚了。」
明知她被點穴,得了便宜還賣乖。
他憐愛地為她抹淚。「這全是義母的主意,我同她談過,她硬是不肯取消招親大會,說道帖子已出、公告已發,若臨了改變,陸府的信用定要大大折損,所以,哈哈哈……」他忽地縱聲大笑,眼神深遠地望著滌心,忍不住俯首親親她的香頰,低啞地說:「為顧及陸府顏面,逼不得已只好用搶的了。」
「滌心,我不只搶人,還搶了繡球,妳是非嫁我不可了,對不對?」大掌揉著滌心潔美的下顎,拇指有意無意順著朱唇的形狀遊走,引得滌心臉若霞紅。
「妳不說話,便是應了我了。」俊逸臉龐露出詭詐的笑容。
滌心又好氣又好笑,首次見武塵耍無賴,心兒怦怦跳,又要忙著臉紅,一雙明眸瞪著,推開他直要貼近的頭,手指了指自己的嘴,然後雙手交叉揮動,又指了指他,再回來指著自己。
意思是說:她不能說話,要他幫她解開穴道。
武塵眉開眼笑,自有解釋。
「我知道、我知道,我沒吻妳,妳不答應,我吻了妳,妳自然嫁給我啦!」
他歡呼一聲,光明正大吻住了她。
唉唉……有口難言呵……
※※※
到山春已晚,何竟有新荼?
山頂應有雨,天寒始發芽。
采時林岤靜,烹處石泉佳,
持作私囊密,分送五柳家。
「滌心,爹成功了!呵呵呵,婆子,快來快來!」山林幽靜,蘇泰來叫聲響徹雲霄,驚起幾隻在枝頭歇憩的鳥兒。
聞聲,滌心和武塵雙雙由屋中步出,手牽著手。
「大少爺,你也過來瞧啊!」稱謂已成習慣,得了武塵這個半子,蘇泰來依然喊他大少爺。只見他滿臉欣喜興奮,雙眼發亮瞪住一株茶樹,「呵呵呵……白雪芽,百聞不如一見,這葉芽真的是白色的,又嫩又純,待製成茶葉,肯定是嚇煞人的香,呵呵呵……屆時,我要請徐老、王二叔、祥生兄全都來品新茶,喔喔,還有文先生跟馬老闆,他們上回打老遠來看我,定要邀他們兩位一起……還有還有……」他陷入半神遊狀態,嘴中念了一串名單,都是閒暇便上山同他下棋喝茶的老友。
滌心與武塵見怪不見,兩人相視而笑,大掌握住小手,緩緩踱出竹籬之外。
「爹到底比我厲害,那株茶樹終是發了嫩芽。」滌心唇邊帶笑。
武塵側首凝視著她,靜靜地說:「那株茶樹讓我想起獅峰頂上的大雨。」
與他心意相通,滌心知他思及何事,唇輕抿,含笑不語。
「妳抱病上山,就為幾株茶樹,那時我在雨中找到了妳……妳不會知道,當時的我心有多痛、多焦急。」
不知不覺停下腳步,滌心用力握緊他的大掌,仰起小臉,眸中情懷濃烈,那流轉的眼波如醇酒醉人、如佳茗清澈,她徐徐啟口,吐氣如蘭。
「我的確不知你有多心痛、心焦,你背著我奔馳,我心中只盼著那條路綿延無盡,就這麼一直走下去,永不和你分離。」
武塵咧嘴笑開,猛地將她擁進懷裡。
「哎呀,你壓扁車花了啦!」滌心笑罵著,趕忙將手中的扎花風車高高舉起。
「不打緊了,我很會修啊。」他特地向那個賣扎花風車的大嬸拜師學藝哩。
抱住滌心,他額頂著她的,氣息相互交錯,眼睛望住她靈魂深處。
「滌心……」
「嗯?」
「我想問一件事。」
「什麼?」
「妳曾說……那個銅算盤是一個約定?」
滌心唇一抿,又是別有深意的靜笑。
「是如何的約定妳願意告訴我嗎?」
滌心沒告訴他,只是踮高腳跟,讓紅唇印住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