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艾的神情驚疑不定。
「你和他們不一樣,你還有良心,你不需要進去送死。」她壓低嗓音疾速地說。
德艾握住她手肘的掌漸漸放鬆。
「走!」史懷突然大步過來,用力揪住她被綁縛的手腕,她狼狽地跌倒在地上。
杜爾夫心頭一揪,恨不得立刻衝出去把史懷的手扭斷。
他們困在裡面,他守在外面,勝算比較大。
確定四個人的身影都進入洞內,他悄無聲息地掩進,來到洞口邊緣謹慎地往內一探。
山洞內被火把照得恍如白晝,洞很大卻不深,頂多只有二十尺深,裡面的四個人都背對著他。
山洞底端是一道垂直的石壁,由粗糙的石板堆砌而成,每個石板呈不規則的形狀,杜爾夫感覺那些紋路似乎構成某種圖案,卻看不出是什麼。
勉強要說的話,很像一個巨大的同心圓,可是這個圓是不規則的圓,外面那個圓凹凹凸凸,中心那個圓比較圓。兩個圓中間填滿石頭的紋路……
他知道像什麼了,很像一個巨大的蛛網。
蛛網的中心,是一顆嵌入山壁的白色石頭,在火光中泛著晶瑩如玉的光澤。
恩斯走上前,近乎虔誠地撫摸著那塊玉石。
「我需要的,是一個力量夠大的男人,幫我敲開這個石陣,而且,必須一擊而碎。」
雪洛的雙眼像中了魔法,粘在那片複雜的蛛網無法移轉。
「你們不懂,你們不懂……」她喃喃自語。「這不是心獸!這個魔法陣,不是困住心獸的魔法!」
「夠了,我們等杜爾夫抵達。」恩斯淡淡地道。
「老大,這個不太對勁吧?」德艾有點不安地道。「這不是你告訴我的情況。你是說我們要來這裡挖個洞,把埋在山裡的魔法石取出來。」
「快走!求求你,我們快走!」雪洛突然反手攀住他雙臂。
德艾看看她,再看看兩個兄弟,明顯不知所措。
「你瘋了嗎?這不是心獸!」雪洛回頭厲聲地道。
「你知道什麼?」恩斯瞪著她。「這個秘密在我們家族流傳已久,這裡就是心獸的巢穴!任何擊破這顆咒石的人,會被心獸吞噬。我只要趁心獸餵養自己之時,將女巫留下的符咒貼在它身上,就能夠控制它!」
「如果初代女巫的符咒可以控制心獸,她為什麼不自己來?」她的嗓音在洞內顯得淒厲異常。「聽我說,這個圖騰,不是控制心獸的!」
「你怎麼知道?」恩斯冷冷地道。
「因為我就是莫洛裡的女巫。」她連笑聲都顯得淒冷。
三個男人同時瞪住她。
她被縛住的手向整個山洞一揮,整個人轉一圈。
「這是鎮山之……」她的語音陡然一頓。
她看見杜爾夫了。
雖然只有短短一瞥,她非常肯定杜爾夫就守在洞外。
如果他們知道他來了,他們會用她來脅迫他,而杜爾夫願意做任何事只求她不受到傷害。
杜爾夫會幫他們擊破圓石!
她沒有說完的話是:這不是一個縛魔的咒語,而是一個鎮山祈神的咒語。
每一座山都有一個山神守護。越龐大的山脈,神靈也越強。
然而,迥異於世人對「神」的理解,山神既不和藹,也不可親。
山神是最古老的神之一,天性兇猛殘暴,唯一在乎的事就是保護祂們守護的山林。
一旦山神的祈神咒被破壞,即表示有人要對這座山不利,山神會降下驚人之怒。
當年初代女巫與將軍、心獸之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已不可考。雪洛相信莫洛裡家族內的記載,初代女巫確實將心獸收伏,可是她留下了一個陷阱。
任何一個以為這裡有心獸、妄想控制心獸的野心家,都將面臨山神的懲罰。
她不能讓杜爾夫為了她擊破祈神咒。
她不能讓他為她而死。
在這個世界上,只有一個傻瓜才會一心一意地待她。
在他眼中,她就是全世界最美麗的女人。
在他心中,她是最重要的,最獨一無二的。
所有她在前生求之而不可得之事,他都給了她。
她愛他。
她整顆心突然定了下來。
她不會眼睜睜看著杜爾夫為她而死。
她閉上眼。
這個山洞裡充滿魔法,不斷挑蕩她體內的節拍。
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她體內的魔法與空氣中的魔法相呼應。她的魔法不斷在堆積、升高,體內的獸掙騰不休。
山神啊!請原諒我的無禮。
請賜給我勇氣。
她傲然轉過去。
三個男人眨了眨眼,一瞬間感覺她彷彿變成了一個尊貴高華的女人。
「我就是現任的莫洛裡首席女巫。」她昂起頭走向恩斯。「你們不需要杜爾夫,我知道如何解開這個符咒,而且不會有任何人受傷。」
恩斯半信半疑地看著她。
符咒必須一擊而破,如果第一擊沒有成功,驚擾了躲在後面的心獸,它脫困之後會把所有人都吃掉。
唯有一擊成功才能趁它毫無防備的吞噬破咒者之時,將它控制住,因此,他們需要一個力氣夠大的人。
同行多時,她一直都是手無縛雞之力,他不相信她真的是什麼女巫。可是她知道許多一般人不知道的事,或許真和佛洛蒙王室有什麼淵源,既然如此,讓她一試也是無妨。
她傲慢地挑起嘴角,舉起手。他頓了一頓,抽出腰間的小刀替她將綁縛割斷。
憑她一個弱女子也跑不到哪裡去。
她走到圓石之前,右手試探性地搭上去。
強烈的魔法氣流貫穿她。
她腦中一震。
莫怪乎她之前從隧道那一側碰觸時,會被震盪得這麼厲害。原來這顆山的心,就藏在這裡,如此豐沛,如此強大。
山神不會容許任何人傷害它。
請原諒我。
請賜我勇氣。
請懲罰這些想擾動你的凡人。
杜爾夫……啊,杜爾夫。
她凝聚體內所有力量,用力往前一送——
她的世界一片空白。
第10章(1)
她踽踽獨行在一個漫無邊際的荒原。
她不知道自己叫什麼名字,從哪裡來,要往哪裡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