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冷梅錯愕地望著他激動的神情,看見他的眸子裡閃爍著哀傷。
「你難道沒有想過,為什麼我會出現在這兒嗎?」他抿唇瞪著她無辜的小臉。
「我……」海冷梅被他的舉動駭著,「我是沒有想過。」從剛才到現在,她是真的沒有想過為何他會出現。
或許是因為太震驚,所以她暫時無法思考。
「你……」應祈氣怒地想用力搖醒她。難道她還不懂他的心思?
「難道我該猜出來嗎?」她不解地回問,他激動的情緒讓她不知從何猜起。
或許,對他根本從來沒有「掠奪」以外的字眼能形容,所以海冷梅根本猜測不出他大老遠跑來是為何。
「我們……有那麼深交嗎?」她又問。
就算他們有肌膚之親,她曾經在鷹家堡與一大群人相處過,她曾經為了他流過淚,曾經為了他而心痛至極……
但那又如何?他們還是回到各自的世界,成為彼此生命中的過客,不是嗎?
「你……」她那句問話嚴重地刺傷了他的自尊。
「猜不猜又如何?我們都是陌生人了。」海冷梅望著他顯得不敢置信的臉龐,忽然覺得他的表情很可笑。
她的一字一句都狠狠刺入應祈心頭,名為心痛的血不斷流出,他渾身發抖,必須咬緊牙關才能忍住欲奪眶的淚。
他到底……傷她多深?
垂下眼眸,她看不見他眼底的痛,又繼續說道:「我不會強求一份沒有未來的感情,我也知道自己在你心中只是個可有可無的女人……所以我選擇遺忘我們的過去。如果你是以朋友的身份來關心我,我會很開心地接受,但是,你若是以過去那種名不正言不順的身份接近我,我只能說,我無福消受。」
只有肉體卻無感情的關係,太讓人難堪,墮落一次就已足夠,她不想再讓自己陷入良心與情慾的糾葛中。
「所以……你打算把我擺在哪兒?」應祈硬著嗓子問。
「我早就放下過去的一切,所以……你也別再來找我了。」海冷梅走到桌旁為他倒了杯水,遞給他。「一直忘記倒杯水給你,大老遠地來到這兒,很疲倦吧?」
應祈無語地接過那杯水,卻遲遲無法飲下。
短短幾個月的時間,她已經變得坦蕩而無謂,反觀他卻深陷入泥淖中,難以自拔。
他還以為……她是愛他的。
「一路奔波,我想你也累了,需要我差人為你準備間廂房休憩幾天嗎?」
海冷梅禮貌而疏離地問。
若她真的曾經很在乎他,那麼,她的轉變未免太快了吧?
他楞楞望著她隱含疏遠的客氣,那張小臉上少了愛戀中女人的情緒,卻多了陌生人才有的距離。
「好……我就在這兒休憩幾天。」
心痛得麻木的應祈聽見自己這麼說。
應祈從來不是個會知難而退的男人,不管在商場上還是在感情上,他都是如此。
雖然被海冷梅淡漠到極點的情緒刺傷,他還是一點也不放棄想要挽回她的念頭。
只是,除了第一天見到了她,接下來的日子,他都不曾再遇到她,反而是她的兄長一個接著一個來「關照」他,讓他煩不勝煩。
雖然應祈每天身上都掛綵,但至少他還能留在海府,倒也隨便他們了。
反而是那天甫進門就把他打得倒在地上的海雲龍,再也沒來找過他。
照那日海冷梅所言,她只是基於禮貌上邀他休憩幾天,然而他才沒有那麼傻,若他真的離開了,恐怕下次要再進海府可沒那麼容易。
因此應祈一住就是半個月餘,那些旁觀者都看得出他的心思,但也沒有人說破。
整座海府就只有一個人忽視他忽視得很徹底,那就是讓他牽腸掛肚的女人。
這日,他再也按捺不住思念,來到她的廂房想見見她,然而在經過前庭時,意外聽到她的嗓音傳來。
「嗯,我會告訴家父的,請三皇子安心。」海冷梅朝眼前的男子綻放一抹溫柔的笑。
三皇子?應祈瞪著那個俊逸非凡的男人,極想衝上前打掉對方臉上那抹笑。
原來這個男人就是當初皇帝要為海冷梅賜婚的對象!
「肚子裡的孩子還安好嗎?」三皇子低首看向她隆起的肚子,眼裡有著疼惜。
「托三皇子的福,還安好。」
「去了杭州時,記得告訴我,有空我會去看看你還有孩子。」
由於海府與皇室的交情,小時候海冷梅時常到宮中與公主們玩,久而久之與皇子、公主們都互相熟識。
雖然三皇子曾經對她動心,但當他從父皇口中得知她懷了別的男人的孩子後,就知道自己跟她是不可能了。
但畢竟是難以割捨的一段情誼,他還是把她當作妹妹一般看待。
「嗯,我會的。」
「真希望可以早日看到孩子的模樣。」三皇子歎道。
海冷梅被他的表情逗笑了,「知道了,孩子生下之後,我會差人通知你的!」
「孩子的父親呢?」
海冷梅的笑容微微一僵,避重就輕地低聲說:「不在了。」
不在她心底,也不在她的生命中了。
三皇子的一句話,讓她想起了刻意忽略的那個人,而她也聽說他還在府中,尚未離去。
那日,她淡漠得連她自己都嚇著,心中曾經描繪過多少次與他再度相見的前景,她以為自己會哭、會鬧,卻沒想到她會鎮靜得連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
原來放下一個人不難,然而愛上一個人卻需要很大的勇氣。
她用盡了全身的力量去愛的男人,也被她遠遠擱在心底的角落。
會是「聽說」,是因為她一點也不要自己再去想他,所以刻意忽略他存在的事實,而她也盡量閃躲他,不想再與他碰面。
但如今因為三皇子的提起,海冷梅的思緒又繞在應祈身上。
她不得不承認,就算多麼想忘掉他,只消別人無意間提起,她還是會想起他。
三皇子沉默地望著她眼底的傷,歎息著她明明還在乎那男人,卻偏偏嘴硬不承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