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明澤心弦一動,不再與她爭論,轉到她身後替她解開繩索,但那繩子纏得死緊,他一時解不開。
「要是有把刀子就好了。」他喃喃,看看週遭,撿起一支空米酒瓶,往地上一砸,挑了一塊大小適中的玻璃碎片,開始割繩子。
玻璃片用得不順手,他又割得急,不小心在自己手指上割破一道口,他吭都沒吭一聲,轉頭喚灰灰過來,命令它幫忙咬鬆繩子。
狗的利牙加上玻璃碎片,好不容易弄鬆了繩頭,他迅速解開那道結。
「好了,你可以站起來了。」
江雪聞言起身,一面搓揉著疼痛的手腕,一面望向他,驚見他手指正滴著血。「你受傷了!」
「沒事,快走。」他一手提起露營燈,另一手將她往外推。
兩人一狗躲躲閃閃地走在潮濕的山路上,她走在他身後,一隻小手拽著他衣袖。他垂下眼,看了看那只和骯髒污穢的自己十分不搭的瑩白小手——
她,不嫌他髒嗎?
「我家就在半山腰,你救了我,我家人一定會好好謝你的。」
她軟軟地說道。他皺了皺眉,還來不及說什麼,一輛轎車忽然駛過來,車燈刺痛了兩人的眼。
該不會是那個綁架犯回來了吧?
傅明澤一凜,直覺便抓起江雪的小手,帶著她往山上沒命地跑,藏進附近的草叢裡。
車子停住,有人下車。
傅明澤感覺身後的小人兒動了動,似要開口說話,急忙反身用手摀住她的唇。「噓,別出聲。」
「嗯……」她不安分地扭動著。
這女生想死嗎?
傅明澤正懊惱,江雪已扯下他的手,帶著甜甜水果香的呼息吹向他貼得極近的臉。
「那是我家的車……」
話語未落,一道清脆的聲嗓猶豫地揚起。
「江小雪,是你嗎?」
「是我!」江雪起身朝草叢外招手。「蔡小嵐,我在這兒!」
原來是她認識的人。
傅明澤不及放鬆精神,胸口便因跑得急了,一時窒悶喘不過氣,不禁咳嗽起來。
「喂,你沒事吧?」江雪小臉蒼白,焦急地望向他,若不是身高太矮,小手就要撫上他的背替他拍拍順氣了。
他看著她,待呼吸平順了才對她微微扯唇。「我沒事。」
「你……」清亮微紅的眼眸直直地盯著他,好一會兒,她才低聲問:「為什麼要救我?」
為什麼?他也很想問自己,或許是因為聽見她那明顯壓抑的哭嗓,他忽然覺得胸口……有點痛。
那痛,隱隱約約的,並不分明,但已足夠讓他拋開遲疑,拖著病體強撐著帶她逃離。
沒想到自己方才居然還跑得動,也不知哪來的力氣。
傅明澤自嘲地尋思,喉嚨一癢,忍不住又咳起來,一面咳一面感覺腦門疼痛不堪,像是瞬間被抽光了氧氣——
他暈了過去。
第2章(1)
在半昏半醒間,傅明澤聽到模模糊糊的對話。
「雪小姐,你說是這個人救了你?」一道略帶幾分滄桑的女性聲音。
「對,是他救了我。」這道聲嗓是他不久前才聽過的,清脆如珠玉滾盤,帶著幾分嬌氣。「如果不是他,我也不能順利逃出來。」
「那個壞人到底是誰?你記得他長什麼樣子嗎?」
「我……沒看清楚。我只是想一個人出去走走,沒想到出門不久就被壞人抓上車了,他把我綁到山下那間空屋裡,後來他出去買東西,就是這個男生和他的狗救了我,我們本來打算一路走回來的,剛好蔡小嵐坐車經過……」
「江小雪你太壞了!」另一道活潑爽利的嫩嗓加入。「就算心情不好,也不能一個人溜到外面去啊!你知道大家有多擔心你嗎?」
「就是啊,雪小姐,要不是嵐小姐,大家可能到現在還沒發現你不見了呢!嵐小姐擔心你,非要跟著司機一起出去找你。下次不能再這樣了,這次是運氣好,下次如果沒人救你怎麼辦?」
「我知道錯了,對不起,珠姨。」
傅明澤朦朧地聽著三個人說話,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昏茫的腦海卻無法清晰地思考,他輕微地動了動,努力掀起沉重的眼皮。
「啊,他醒了!」
一睜開眼,傅明澤眼裡最先映入的便是那張清秀可愛的小臉蛋,雙馬尾俏麗地在兩鬢邊晃蕩。
他皺了皺眉,掙扎地想起身。
「欸,你先別動。」說話的是一個外表圓潤略胖、眉目看起來十分和善的中年婦人,對著他笑時,雙眼瞇瞇的。「醫生說你身體很虛弱,要多休息。」
她們給他看過醫生了?
他愣了愣,視線掃過週遭,貼著天藍色壁紙的牆面,雕工精緻的木頭傢俱,還有蓋在他身上的這條駝色羊毛毯——這裡看起來不像是醫院那種慘白冷冰冰的病房啊!
「你現在在我家,這間是客房。」彷彿看透他的猜疑,綁著雙馬尾的女孩脆聲解釋。
為什麼帶他回家?傅明澤打量自己,他全身又臭又髒,狼狽不堪,跟這高雅的環境格格不入。
他直覺便想起身離開,又動了動。
「叫你別動你還動!」雙馬尾女孩喝叱他,大眼睛瞪得圓圃的。「你現在很虛弱,小心一起來又昏倒。」
他確實還有點暈。傅明澤苦笑,不再逞強想下床,卻也不願留宿在此。
這不是他能夠闖進來的世界,這女孩一看就是那種從小養尊處優的嬌貴名花,而這裡就是豢養她的豪華溫室。
「珠姨,我看這個人一定餓了。」另一個女孩插嘴。
傅明澤望向她,比起雙馬尾女孩,她長得沒那麼漂亮,但肌膚一樣細緻白嫩,身上的穿戴一看即知價格不菲。
「對喔,我去廚房弄點東西給他吃。」說著,珠姨便要轉身離開,臨走前似是有些猶豫,頓了頓。「雪小姐、嵐小姐,你們要不要先回房休息?這邊我來顧就好了。」
聽得出來,這個中年婦人並不希望兩個女孩跟他多相處。
傅明澤自嘲地尋思。他能夠理解婦人的疑慮,畢竟他來歷不明,身上又不乾淨,萬一把病傳染給兩個嬌花似的女孩怎麼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