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母親如此疼愛沐蕭竹,林星河放下了之前的擔憂。照母親的性子看,她應該不會放過和沐秀及祖母有關的人,可十日看下來,她的確待蕭竹如同親生女兒,也許是他多心了。
放下心後,他不再隨時陪同她們,他開始處理公務、操持婚禮的忙碌生活。日子一晃,來年的二月已悄悄臨近。
一大早,沐蕭竹捧著茶來給田富娣請安。
「真是難為你了,一大早就起身,可別累著了。要累壞了你,河兒該跟我鬧脾氣了。」才起床的田富娣正坐在妝奩前讓丫環梳著頭,見準兒媳婦來奉茶,她微微笑著調侃。
「媳婦不累。」
田富娣用眼神屏退丫環後道:「來來來,蕭竹,你來為娘梳梳頭。」
「遵命。」她上前拿著骨梳整理起田富娣的髮鬢。
「蕭竹啊,聽說林家的產業都在你手上?」田富娣慢悠悠地說道,眼睛盯著鏡子裡沐蕭竹的身影。
「我只是代星河收下的。」說到底,那還是林氏的產業。
「這麼客氣做什麼,唉,你跟星河都不容易,忙完了船塢還有鹽場,忙完了九江的事務還得整理林家爛攤子。不如……你把林家的內務交給我,我替你看著。」玉手停住,沐蕭竹定定地看著鏡中的女人。
「娘,這不太好。」
「怎麼?瞧不起我這個婆婆?」
「蕭竹應付得過來。娘已到知天命的年紀,該多多將息身子,繁重的事務還是蕭竹來吧。」她絕不是風吹兩邊倒的牆頭草,她懂得分清利弊。不論怎樣,婆婆都不該到林家主事。
「應付得過來?那宅子裡一老一傷,你怎麼應付?你不給我也行,我要你作主把那一老一傷都給我送走,宅子收回來自用。」
「娘,老吾老以及人之老,這個道理你應該懂。老祖宗是信任蕭竹才把林家托負給我,我絕不會教他們失望。」她挺胸極有主見地說。
「你還沒過門就敢忤逆婆婆?!」
「蕭竹不敢。」她雙腿跪地道,「老祖宗也是娘的婆婆,難道娘這麼做不是忤逆嗎?蕭竹做的並沒有錯。」
這時臉色嚴峻的林星河邁步而來。
「怎麼回事?」他從船塢過來向母親請安,結果卻看到這一幕。
「這丫頭是喂不熟的狼,你確定要娶她?」田富娣冷哼道:「我本來好意想著為她分憂,她卻對我破口大罵,這是什麼道理?」
「怎麼分憂?」林星河拉起跪地的沐蕭竹,將她護在身後。
「我要林家的宅子,那該是你的,何必讓一個活死人和老不死住在裡面。」林星河一楞,沒想到母親死性不改,繼續找麻煩。
「怎麼?河兒你說句話吧。」
「蕭竹的決定就是我的決定,以後也是如此。蕭竹,船塢主事有事稟報,我們先去海邊吧。」
「好。」沐蕭竹福了福身道:「娘,我先走了。」
他們相攜而出,離開客棧。
「混帳!混帳!」田富娣臉黑如墨,她陰狠地盯著房門,口中唸唸有詞,「我不會放過你們的,沐蕭竹、沐秀,你們合起來騙我兒子的魂,我怎麼能放過你們?兒子偏向你們,以後我田富娣哪裡還有立錐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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農曆二月十九,觀音誕辰。
陽光普照的早晨,空氣鮮靜而美好。
沐蕭竹提著絲裙,頭戴珠釵自林府裡款款走出,林星河已接手她手中的事務,如今她很少著男裝出外行商了,沐二爺也悄然淡出商圈。
遠遠的,她便看到林星河出現在大門外。她輕笑,舉步來到他身邊。
他一直住在船塢,從不曾踏入林家一步,新買的宅子要等成親後才搬進去。看來心結還是在啊。
「這麼早?」
「想看看你再去鹽場。」
「日光曬人,請你注意雙目,別被灼傷。」
聞言,林星河勾起唇角,低首輕點她的唇瓣,沐蕭竹濃情密意地回望他。
「你要去哪裡?」看她一身寬袖小衫,他好奇地問。
「今日是觀音誕辰,我要陪姑姑和老祖宗去清涼山的開化寺上香禮佛。」
「還在那裡磨蹭什麼?還有一個月就要成親了,你們有一輩子那麼長,話留到以後聊不行嗎?」老夫人被沐秀挽著自大門出來,很不滿地哼道:「蕭竹,快上馬車,再不走趕不上吉時了。」
林星河陰森森地瞄著老夫人,可越老越活潑的老夫人竟然回了他一個鬼臉。沐蕭竹噗喃笑出聲,林星河頓覺無力。
抱了抱嬌軟的身子,他才送她登上馬車。
目送馬車走遠,他回身與自己的大隊人馬會合。一行三十多人前往鹽場出鹽及查帳。
午時頭刻,核完鹽場庫存的林星河邁步走出倉庫,卻不想見到一臉慌張的未央前來。
「我姐姐呢?」她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看似很著急的樣子。「我四處都找不到她,林府裡也沒有。」
「她今日跟祖母和姑姑到清涼山上香去了。」
「快,快找她們回來!江湖上有人買兇,目標直指林家。」未央美艷的小臉上滿是慌張。
「你怎麼知道?」林星河心一突,連忙追問。
「青樓裡三教九流,人蛇混雜,不但是尋歡作樂的地方,也是消息最靈通的所在。姐夫,快帶人去清涼山把我姐姐接回來,要是出事……」她語氣哽咽,無法再言。
他臉如白紙,連忙招來手下道:「張成,去把船塢的壯漢都叫去清涼山,從後山上去,吩咐他們找林家的馬車。」
「屬下這就去。」
吩咐完,他翻身上馬,風馳電掣地直奔城北的清涼山前山,其他人忙著跟隨在後。
是誰這麼狠,要針對他的蕭竹?是誰?他絕對要那人付出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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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頓飯的功夫,他和馬隊衝到清涼山的山脊上。
隱約間,他們一行人聽到異常的聲音——密林之間傳來女人悲切的微弱呼救。「快來救人……誰來……」
循著呼救聲,一隊人馬走進密林尋找,林星河首先看到一個被砍得血肉模糊的老者,從衣著判斷是名馬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