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啊!」這下完蛋了,一定會被砸得滿頭包。沐蕭竹連忙抱頭自我保護。
書本掉落聲四起,她卻沒有被砸到。
耶?這麼好運?沐蕭竹連忙抬頭,只見一片華貴的紫色映入眼簾。
有人?她忙轉視線,一下子對上了久違的陰狠雙眼。
「二、二少爺?」
他不知道從哪裡竄出來,擋在了她的上頭,佈滿灰塵的書籍全部砸到他身上。他護住了她,卻依然是不客氣的瞪視。
「二少爺,奴婢該死,害你被砸到,你有沒有事?」
「是我自己想被砸到,跟你有什麼關係?」林星河嘴硬地吼她。
他也不知道為何,一見她火氣就空前高漲。
被吼的沐蕭竹退後兩步,一點也不給面子地四下張望,尋找退路。
「這是下人該有的態度嗎?」她竟然在找逃跑的路!他的火氣更盛。
「回二少爺,奴婢……」
「為什麼不變成她們那樣?」
「呃?什麼那樣?」沐蕭竹一頭霧水。窗紙透出的純淨光線,給她懵懂的小臉增添許多純淨的美。
這看來有些傻氣的表情令他有些頭暈目眩,雖然沒忽略心底異樣的感覺,但他的話卻沒有絲毫客氣。
「哼!跟在林星源身邊果然會越來越蠢。」不是他有成見,大哥真的不是個聰明人。
「二少爺,奴婢不許你這樣說大少爺。」她清恬的臉上浮起激怒後的紅暈。大少爺縱使很鈍,她也得護住主子的名聲。
「放肆!我是主,你是僕,主子哪輪得到你教訓?」
沐蕭竹嘴一抿,轉身欲走,細腕卻被大力地握住,根本無法掙脫。
「為什麼不到處說我忘恩負義?為什麼不跟宅子裡的下人們說那夜我的醜態?為什麼不把我的凶狠加油添醋地說出去?」他很急,很想知道答案。
眼中有薄霧的沐蕭竹眨眨慧黠的眼,藉著窗紙上透出的光,看向這個莫名其妙的主子。
她不是很懂他的意思。難道一個小丫頭不嚼舌根是不對的嗎?況且那一夜他才剛酒醒,脾氣古怪些,凶凶下人也沒什麼奇怪的啊。
「我不愛說人閒話。那一晚你磕傷了頭,脾氣差一點也還好。」好吧,既然他都快怒髮衝冠了,她就勉強答一下吧。
她一臉寧定的樣子,猶如晴天之下的靜湖。
「混帳,你沒聽過府裡的流言嗎?我心黑如墨,我不務正業,我是不肖之徒,你不是該跟他們分享一下你的『戰果』嗎?」
「二少爺,你是心黑如墨嗎?你是不肖之徒嗎?」沐蕭竹反問。
這一問讓林星河錯愕不已。
「如果你都不能給我確切的答案,那我想,我應該用我自己的眼睛去看,用我的心去感受。自小,奴婢的爹爹就教奴婢要用自己的眼去看周圍的人和事,不能被其他人左右。」
鉗著她腕間的力道鬆了,沐蕭竹重獲自由。
「二少爺,奴婢該回去覆命了,告退。」她輕輕撿起地上的圖紙,弓身退步。一邊退,她一邊打量起這個怪怪的二少爺。
他皮膚黝黑,斜飛的眉濃黑有型,鼻子高挺如峰,臉龐輪廓修長,長相俊美,以畫師的角度來說,不知道要練習多少年才能畫出他完美的臉部線條。
在這俊得不能再俊的臉上有著一張薄薄的唇,而那雙眼因為微陷的角度顯得有些冷酷。
罩在紫衫下的頎長身體有著寬肩細腰,絲質的長袍下段包裹著一雙修長的腿。
她心裡暗想,他與溫潤如玉的大少爺一點都不像,整個人看起來有些單薄、有些狠厲,如同一把抵在致命之處的薄刃。
「我不會道歉。」驀地,她的耳邊響起這句話。
帶著疑問的秀眸從地面移回林星河的臉上。
「但欠你的人情我會還,加倍還。」既然錯怪了好人,他絕不賴帳,她不帶成見地看他,那他也會以心相報。
丟下這句話,林星河率先邁步,與沐蕭竹錯身而過,飄然而去。
「原來二少爺是性情中人啊……」跟傳聞中的完全是兩個人。沐蕭竹獨自站在書樓裡,皺眉輕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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築在泉州銀城外海灘邊的林氏船塢,除了有三、四個擱置船隻的圍塘外,還有七,八間工棚倉房和四、五棟房舍,平日裡熱鬧非凡,鋸木聲、敲打聲還有海潮之聲,但在初夏的某一天,工棚裡勞作之聲都停了下來。
船塢外的大海已失去蔚藍,天空佈滿烏雲,海浪狂烈地拍擊著岸邊用巨石築起的圍塘。
海上的風勢正在不停的加大,船塢主事站在圍塘處,面色沉重地看了看天。
「要起颶風了,真的要起颶風了!」他焦急地說道:「大少爺呢?還沒有回來嗎?」
圍在他身邊的工匠們面面相覷。
「主事,老祖宗今早派沐總管將大少爺接回祖宅了。」與丫環們一起站在外圍的沐蕭竹如實說道。
「偏是這個時候。」主事有些焦急地道:「馮四,你趕著馬車去宅子裡,跟大少爺說天要變了,今夜恐怕會有疾風暴雨,請大少爺拿主意。」若是雨大風大,船塢怕是保不住啊。
「我這就去。」馮四急急忙忙駕車離開。
在船塢效力多年的老工匠們面有憂色,女人們更是大氣都不敢喘一口。
「好了,大伙別閒著,老師傅們,你們去倉房裡領油布,把船塢還未下水的船都包起來,未上桐油的甲板可別泡了水。工頭,你帶著其他人把木料鐵器仔細搬進倉房裡,女人們,你們也來幫忙。」
船塢的人一下子散開,前往各自的崗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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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滴從密不透光的天空掉落下來,先是如針般的小雨,接著風勢變得更大,雨也轉為滂沱大雨。
沐蕭竹在強風中艱難地奔回工房裡,找來大片油紙裹起船塢中的重要圖紙。這些圖紙丟了可就麻煩了。
「快來人啊,窗戶被吹破了。」隔壁房突然傳來燒飯婆子的驚慌叫聲。
沐蕭竹把紮成一束的圖紙用布條綁在背上之後奮力衝向隔壁,幫助燒飯老婆子用一塊破舊的布把窗戶重新遮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