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本就是抱著必死的決心而來,如果以為「尊君」兩個字就能打退她的話,那麼這些官員們未免也太小看了她。
要抓語病誰不會呢?你可以扣我一個不尊君,那麼她自然也可以指責他們辦事不力另有私心了。
王大人到口的話被這指責給噎了回去,一張臉氣得發青,「你胡說八道!」
她嘴角微勾,不再看他,只是跪在地上,向皇帝叩首後說道:「民女是否胡言可請皇上聖裁。」
皇帝對於以前伺候自己的人和文官們的唇槍舌戰像是什麼都沒聽見,像是兩不相幫,但仔細一想,他偏袒哪邊是再明顯也不過。
他也不去關心那兩個已經被氣得臉色發青發白的人,而是目光炯炯的看著冷清秋,「喔?難道這其中還有不少隱情了?只是這隱情你又如何確定是真是假?」
他也不是只聽一家之言的無道昏君,他深知牧戰野為人,雖魯莽卻不濫殺,那日大怒後,便派人采查,得知牧戰野殺人確有理由,而那些文官借題發揮、暗中動手腳他也不是不知道,但牧戰野的確將送降表的人給殺了,他身為皇帝也不能什麼都不做,不警告那傢伙一下。
但罰也罰過了,這些日子來他倒是盼望有人出來說話,提出證據說明牧戰野此舉情有可原,他就能順勢將人給放了,只是他沒想到出頭的卻是個弱質女流。
而在這幾日裡,他最失望的是那群武官,不但沒發現這件事情背後的影響,反而也不聞不問這點。
「皇上,民女所說之話絕對沒有任何偏倚。」
王大人不滿方才被一個女人給說得答不了話,忍不住在一邊尖酸刻薄的說著,「聖上,這女子所說自己的話必定會不偏不倚,但她主動替牧將軍求情,這本身就已是偏,所說之話如何能談得上『不偏不倚』四個字?」
皇帝自然也想到了這點,也沒有反駁他的話,而是看向冷清秋,等著她給一個解釋。
冷清秋微微一笑,朗聲說出的話如同響雷,頓時讓所有人都吃驚的看著她。
「民女就在大軍中,從頭至尾將這事情的前後都看了個清清楚楚,不知道這樣是否能夠達到王大人口中的不偏不倚?」
皇帝皺了皺眉,看著下頭那個不像說謊作偽的女子,厲聲問道:「清秋,女子隨軍乃是犯了軍規,你可知道你這話一出口會有什麼下場?」
一旁的文官們一聽這話更是重新激動了起來,紛紛出聲指責,就是武官們也都不認同的皺了皺眉。
「大膽女子,我天欣向來不准女子隨軍,你混在大軍中隨行到底有何居心?」
「皇上,女子隨軍自古以來從未有過,這女子擺明就是胡言亂語,其言不可信。」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並沒有讓皇帝和冷清秋分出心神注意,直到皇帝揮了揮手讓那些人閉了嘴,冷清秋才開口說話。
冷清秋一臉無懼,不疾不徐的回答,「民女知道,不過早在選擇擊鼓伸冤之時,清秋早已不將生死放在眼中,只望聖上聽完清秋的話後,能夠還牧將軍一個清白。」
說完,她重重的磕了個頭,當再度抬頭的時候,她的額頭早已紅腫一片。
皇帝神色深沉的看著她,沉吟半晌之後,他終於開了金口,「好,你說吧!我今日就要聽聽他莫名的殺俘到底有何理由。」
她一聽這話心中驚喜,明白今日來的目的已經達成一半了,即使身上依舊疼痛不堪,她還是不疾不徐的從那日她偷聽到的談話開始說起,只求說得越清楚越能讓皇上相信,牧戰野才能多一點生機。
「那日,民女聽見……」
第9章(1)
當把前因後果全都解釋清楚完,冷清秋全身冷汗已浸濕衣衫,小臉甚至看不見一絲血色,但她還是堅持著把最後一段話給說完。
「皇上,敵欲殺我,我們只是反擊,這樣難道也有錯?若是有錯,那朝廷又何必出兵禦敵,各位大人又如何能夠安坐在此說牧將軍殘忍?」
最後幾句,她一直平靜理智的音調變得鏗鏘有力,那銳利如刀的視線更是直直從那些方才不停叫囂的文官們身上一一掃過。
那些人的視線僅僅與她的一觸,就紛紛轉頭不與她相望,不敢多說話。
皇帝眸光同樣掃過了那些本來言大而誇,現在卻連話都不敢說的文臣們一眼,冷哼了聲,「所以,那些人送降表是假,實則早已埋伏在那山谷間,就打算等大軍歸程時,內應外合伏擊我天欣大軍?」
「確是如此。」
冷清秋跟在皇帝身邊也不少年,她是什麼樣的性子皇帝自然也是明白二一,她既然敢信誓旦旦的這樣說,便是真有憑據,而與采子所傳遞回來的訊息兩相對照,這件事情的前因後果和她所說的確實相差不遠。
這段話合情合理,也讓他終於找到了理由可以放人。
只是放人可以,有些事情還是要做的,要不這朝廷之中又會生出許多的議論來。
皇帝幾個念頭在腦海裡快速掠過,緩緩的說著,別有深意的眼神不停地看向那個王大人,「朕不會聽信她片面之詞,當初這事情交給刑部也就不會改,但是這辦案須有人證的道理連一個女子都明白,刑部也該找出證人來,姑且不論她所言是真是假,她一個隨軍女子都能把當日情況說得如此清楚,那其他奮勇殺敵的將士想必會對事情首尾更加瞭解了。」
明白皇帝話中含意,王大人趕緊低垂著頭,吶吶的回答,「是,臣必然會多尋人證物證還牧將軍一個清白。」
「嗯,那就這樣吧……」
皇帝剛揮手打算讓所有人都下去,讓這件事情告一個段落,誰知方纔那個被氣到差點喘不過氣來的老人又站了出來,一臉憤憤地開口——
「皇上,微臣認為此事有異。」
皇帝皺了皺眉,語氣含著淡淡的不悅,「喔?哪裡有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