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想到當初自己狂妄下發下豪語,現在又要反悔,牧戰野硬撐了許久的正經表情都差點崩解,汗都快滴下來了,但為了達到目的,也只能硬著頭皮回答,「是曾經在皇上身邊伺候的宮女,冷清秋。」
這個名字在皇帝的意料中,畢竟探天牢還有後來的午門伸冤也不過都是前些日子發生的事情而已,只是這兩個人成婚就成婚,又何必特地來他這裡求一道賜婚的旨意。
「朕那年說過了,你的婚事朕已經懶得插手,你要如何就隨你自己的意思去辦。」
牧戰野目的並非如此,於是再度躬身低頭,「臣請皇上替我們賜婚。」
皇帝腦中突然閃過個猜測,嘴角沒好氣的微勾,皺著眉怒瞪他,「牧戰野,你以為賜婚是你說要就能求來的嗎?若人人都想為了面子跑來求朕賜婚,那朕還有時間管那些國事嗎?豈不跟那些媒婆沒兩樣了?要賜婚可以,你把你的理由給朕好好說說,朕覺得合情合理,就馬上擬旨賜婚。」
說到底,前頭那些話都是要嚇嚇牧戰野罷了,賜不賜婚倒是小事,最重要的是他想知道這兩個人是怎麼扯在一起的,然後這賜婚又是誰的主意。
牧戰野立刻跪到了地上,聲音朗朗沒有半分遲疑的解釋著,「臣這次入了天牢想了許多,尤其是當我回府之後知道她竟然不管會受那杖責之刑也要救我出來,臣就想,臣能給她的實在不多,甚至因為臣沒有太多家當,想要讓她風風光光的嫁進門也做不到,所以巨來求皇上賜婚,想請皇上給予我們一個體面,成全臣的一片私、心。」
牧戰野說是這麼說,但是內心底卻有一個更深刻的原因沒說出來。
之前她就曾經擔心過皇上賜婚給他,那時候他雖然已經將她勸到開懷,皇上也說不會插手他的婚事,但是他明白她也明白,這事不只是卡在他們心中的刺,就連以後她站在別人面前,都會因為那宮女出身,又沒有什麼可依靠的背景,未來與其他官員夫人們往來時免不了被人看不起。
他不在意那些,但卻不捨她遭受那些委屈。
清秋絕對不比那些出身名門的閨秀們差多少,要他說,他甚至覺得那些女人連她的一根手指頭都比不上,但是這塵世就是如此,也只能無奈承受。
所以如果他在天牢裡只是想著要趕緊將她給娶進門,那麼看到了她的一身傷後,他便是下定決心,要風風光光去辦這場婚宴,讓那些外人沒有看不起她的理由。
他的女人,有勇有謀,她能替他出謀畫策退敵三千,能夠在所有人為保全自己,都不出面的時候,寧可身受杖責替他擊鼓鳴冤,這一份賜婚的聖旨只不過說明了她的獨一無二!
皇帝倒是有些意外,沒想到這個莽夫還真的說出個理由來了,只是一想到好幾年前那次賜婚被他嫌棄得不行的模樣,他就忍不住想多刁難刁難他。
「就因為這樣?憑什麼朕得要成全你的一片私心?既然知道是私心,你就該明白這理由並不足以說服朕,更何況,你可知道這次朕替你們壓下了多少事?你殺光俘虜的事也就罷了,但另外一條私帶女子入營,這條大罪那天朕幫你掩了,你現在鬧這一出,是怕沒人知道你犯了軍令,又想讓人抓住把柄是吧?」
牧戰野也知道這件事情做錯,也沒有找理由解釋,只是先開口感謝,卻又執拗的繼續懇求著。
「感謝皇上替臣遮掩了這事,但臣還是那句話,請皇上替臣和清秋賜婚。」
皇帝定定的看著他,沉默了半晌,終於開口,但卻是風馬牛不相及的話——
「那天朕看在清秋以往是在朕身邊伺候的人,那五十杖只打了十五杖,這剩下的……」
好啊!要賜婚可以,那當初省下來的杖責,就當做牧戰野他犯了軍規的懲罰一起領了吧!沒道理犯了事卻得了好處又不受罰的吧?
牧戰野也不是傻瓜,一聽這話就知道成功了,笑若連叩了三個響頭,然後站起身行了禮,「謝皇上!」道謝完他就一派瀟灑的走出了御書房。
杖責算什麼,他皮粗肉厚,就是耐打!一頓打就能夠換來皇上的賜婚,這買賣太划算了!
皇帝看著他從容的背影,忍不住歎了口氣,目光遠遠地不知道落在何方,許久後才幽幽的低喃出聲,「無論是清秋還是這莽夫都是有福氣的,能與一個願意為自己生、為自己死的人白頭偕老,的確不容易啊……」
搖了搖頭,皇帝傳喚了擬旨內侍入內,內侍進屋答應了聲後,便提著筆等待皇帝開口。
「傳朕旨意,有女清秋,宜室宜家,溫良淑德,智謀過人,特賜與平虜大將軍牧戰野,共結良緣……」
當牧戰野被人給抬回府的時候,將軍府上上下下全都慌成了一片,不知道出了什麼事,皇上不是都不追究將軍犯的錯,還讓他官復原職了,那怎麼好好一個人進了宮卻被打得渾身是傷抬了回來?
古怪的是,被抬回來的牧戰野卻是一點也不在意身上的傷,一回到府就急急忙忙的吼著,「快!快把爺的軟榻給搬到冷姑娘的院子裡,爺今天起要在那裡養傷。」
一群人不明所以但還是照著他的意思把軟榻給搬了過去,而冷清秋則是完全不明所以的隔著屏風聽著大夥兒在她房間外頭搬東西的聲響。
她本來是想去問問到底出了什麼事情,但是她現在的身體只適合在床上靜養,也只能無奈的打消這個主意。
很快的,聽見外面吵雜聲就自己出去打探消息的柳紅,一臉慌慌張張的跑了回來,「冷先生,不好了,將軍被人打傷送回來了!」
「什麼?!」冷清秋猛地從床上坐起,扯痛了背上的傷,卻絲毫不在意的急促追問:「出了什麼事了?怎麼會受傷的?」
柳紅似乎早等著她開口問,一開口就像倒豆子一樣劈哩吶啦的說個下停,「況是在宮裡被皇上打的,那打得可狠了,衣服上都見了血,將軍根本走不回來,還是烈叔他們又駕了馬車去把將軍給接回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