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他問的並不只是如何去應付駱山,更重要的,他也想從她充滿機鋒的回答中得到一點啟示,或許是未來繼位執政極重要的參考。
詎料諶若青退了一步,螓首微低,一副不勝惶恐的樣子,語氣卻是冷冷淡淡。
「國家大事,臣妾不敢多言。」
「為何不敢?你以前都是正言直諫的!」
「臣妾只是殿下的妃子,應謹守本分,不能干涉殿下之事。」
「你……」駱澤終於反應過來了,她根本是在拿他的話堵他。他這才明白,幾天前他的氣話,對她造成的傷害,甚至對於兩人間造成的隔閡,恐怕比他想像的要大得多了。
「你還在生本宮的氣?」他放軟了語氣。
「臣妾不敢。」諶若青再退一步,擺明了要和他越拉越遠。「臣妾只是明白了,自己沒那麼重要,最好謹言慎行,休做妄想,免成話柄。」而且說話還得文縐縐的,把以前看電視小說那一套全搬出來。
駱澤這下真是自找苦吃了,什麼她不重要,整個後宮裡,就她對他最重要,偏偏她現在顯然已經不把他當一回事了。
被她弄得一點辦法也沒有,要向她道歉也拉不下這個臉來,想彌補和她的關係,她又劃清界線,頓時一種難受又窒悶的感覺襲上心頭。
瞧他臉色古怪又彆扭,欲言又止地望著她,畢竟諶若青也不是真的那麼絕情,
只是以一種相當理智卻很疏離的方式說道:「太子殿下若遇上難題,盡可相詢股肱大臣,相信會有所收穫。」
這只差沒挑明的告訴他,去問宗穆虞,老娘懶得理你了!想不到她不待他說話,更進一步地恭敬福身道:「臣妾恭送殿下。」
連逐客令都下了,還下得一點破綻都沒有,駱澤幾乎是張口結舌,完全無計可施,只能把求救的目光投到一旁的女兒身上。
然而才五歲的駱媛,怎麼可能知道父親在暗示什麼,竟也傻乎乎地跳出來,學著諶若青道:「女兒恭送父王。」
駱澤只能失魂落魄地走出了紫霞宮,半個時辰後,他無精打采地坐在宗穆虞的書房內。
「你被趙奉儀趕出來了?」宗穆虞正在悠閒地品茶,聽駱澤說完之前兩人吵架的來龍去脈,又聽到趙奉儀的改變,差點憋笑憋得連茶都噴出來。
「你這不是活該嗎,」他搖搖頭,無情地給駱澤補了一刀,「我之前見她聰慧過人,才要她幫你,別忘了上頭還有無孔不入的洪貴妃,她身為嬪妃卻干政,這可是冒著天大的危險,但你不領情也就罷了,還將她臭罵一頓。」
「我只是……只是不喜歡像顆棋子般的受人擺佈。」駱澤替自己辯解。
「她這黑鍋真是背大了,是我要她別跟你說,否則若讓你瞭解整個計劃,別說你可一會為了想領兵先跟她大吵一架,不願配合計劃;就算你願意配合,你以為你那蹩腳的演技騙得了誰?」宗穆虞搖搖頭,一副孺子不可教也的樣子。
「我……」駱澤被堵得啞口無言,只得拿起茶杯,假意喝茶掩飾尷尬。
「但她最後還是被你罵了,說穿了,你就是欺負她嘛!」宗穆虞放下茶杯,臉色慢慢正經起來。「澤哥,你有能力也有雄心,卻不善處理細碎政事及陰謀詭計,因此趙奉儀來輔助你可說是水到渠成。據我看來她是吃軟不吃硬那種人,你若是要弓她為助力,便要對她另眼相看,慎重對待,這是做大事的人該有的氣量。」
「而且,你老實說,你對她頗為鍾情吧?」宗穆虞突然插了一句。
駱澤差點被嗆死,急咳一陣之後,才支吾道:「咳咳……好吧,我承認,我很喜歡她……若青和其他嬪妃很不同,她有一種特別的氣質,很吸引我。」
「如此你更該抓緊她。她是個奇女子,依她現在的表現來看,她根本不在意你給的榮華富貴,只是憑著本心對你直諫而不裝模作樣,否則依你對她的信任,她要刻意獻媚、對你予取予求是易如反掌。」
駱澤陷入深思,他對自己之前衝動之下的所做所為早已後悔,卻苦於諶若青似乎越見疏離,這種掌握不住的情況令他有些彷徨。
「那我該怎麼做?」再怎麼愛面子,在好兄弟前,駱澤仍是不怕拉下臉來。
宗穆虞正要開口,一個太監卻在御史府門人帶領下急急忙忙地衝了進來,頭上小帽都歪了還來不及扶。
只見他飛跪在地,幾乎是滑到駱澤面前,鼻頭一酸,哭哭啼啼道:「太子殿下,皇上急病,召您回宮!」
駱澤與宗穆虞臉色齊齊一變。前者二話不說,起身便跟著太監匆匆忙忙地離開,而後者也立刻坐上自家馬車跟在後頭一起入宮。
「洪貴妃又出手了?」在馬車裡,宗穆虞若有所思地搔了搔下巴,「或許澤哥要的答案,就在這次的機會之中。」
皇帝生了急病,昏迷不醒,因此根據本朝律法,暫由太子監國。
然而,原本要把太子弄出京城加害,但失敗後馬上接連著皇帝病倒,種種巧合似乎都衝著皇家的傳承而來,這連一向粗枝大葉的駱澤都不免起了疑心。
然而駱澤不是個拐彎抹角的人,加上身邊的智囊諶若青不理他了,又不好意思
去找宗穆虞問受人揶揄,一個動念便派人去把幾個太醫全都抓來,在凌霄宮裡審問了兩天,試圖找出一點駱山生急病的蹊蹺之處。
而在太醫都還沒放出去時,諶若青已經收到宗穆虞派在駱澤身邊親信的通報。「這簡直是……一頭傻鳥!」
諶若青哭笑不得地罵了一句,與宗穆虞的親信交換了一個無奈的眼神。「鬧出了這麼大的動靜,連我這裡都知道了,這不是擺明了告訴洪貴妃太子起了疑心嗎?」
「不過太子殿下的方式雖然魯莽,卻真的有用,倒讓他查出了一點東西。」那名親信表情古怪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