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再讓自己死一次,會不會有機會回去呢?
光是這樣想,諶若青就不由打了個冷顫。現代的諶若青,大概已經死透了吧?
而現在身處的這個朝代,她在和宮女打聽過後,卻是完完全全沒聽過,雖然禮制與階級似乎與她讀的那些歷史相似,但仍是有些不同。
所以她更傻眼了,這根本是將她換了一個時空。若現在的「趙於鳳」再死一次,天知道靈魂會飄到什麼地方去,要是不小心轉生成了個有觸角的外星人,估計她會悶死。當個奉儀,至少衣食無缺,而且還年輕了十歲,體制與觀念原則上也都是她熟悉的,就當自己賺到好了,所以到目前她還沒有了結自己的想法。
不過這一個月,她還是很難接受外界換了個朝代的事實,無論是思考或是生活,都和她習慣的迥然不同。先不說這裡的衣服繁複難穿,遠沒有她現代穿的套裝運動服方便;吃的東西是夠高檔,但她還是很想念自己愛吃的西式甜點;一頭秀髮都長過腰際了還不准人剪,衛生棉像小朋友的棉布尿布還超級難用,想找個宮女侍衛聊天,每個都當她不正常,閃得遠遠的……
但這還不是最慘的,因為諶若青發現,這個趙於鳳的落水,根本就是別人故意把她推下池子,還差點就掛了。顯然以前常在電視或書裡看到的後宮所有會發生的排擠欺負、陰謀詭計,趙於鳳似乎就遇到了好幾次。
唯一的好處就是因為趙於鳳不受寵,被趕到了偏遠的紫霞宮,原本奉儀這麼小的品階是不會有自己宮殿的,但紫霞宮與冷宮也沒什麼差別,別的太子嬪妃不願意住,趙於鳳因此得以獨居在此,一個人佔了好大的屋宇和庭院。
「招喜。」諶若青手一揮,喚來了趙於鳳的貼身侍女。
「奉儀娘娘!」一名綁著雙丫髻的年輕宮女小碎步跑了進來,乖巧地立在一旁。
「我告訴過你,我不是趙於鳳。」聽到奉儀娘娘,諶若青很想翻白眼。
「是,娘娘說過很多次,娘娘不是趙於鳳,是叫諶……喔對,諶若青。」招喜可是很機靈的,即使主子只是說過一遍的話,她也絕對不會忘。
聽見自己名字,諶若青心裡好過多了。「我也不是你們這時代的人。我來自二十一世紀,是個記者,我會來這裡是因為揭發了弊案,結果被黃議員綁架撕票……」
雖然知道她不該隨意說出自己的真實身份,這種怪力亂神的事若傳出去,她會遭遇何種危險也很難說,但……她想回家,真的好想回家。在這裡沒人能傾訴,她真的會瘋掉的。
「是,招喜也知道,娘娘是二十一市集的人,是個妓……呃,妓……來這裡是因為結筏至彼岸,結果滑一圈散架濕掉。」招喜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但總之迎合主子總是沒錯的,因為這些話,趙奉儀已經說過很多遍了。
只不過,胡言亂語招喜還能招架,但犯忌的事她就心裡惴惴了,不由苦著臉建議道:「娘娘,你要從一號五號還是七號市集來,或是要結幾艘筏,那都不是問題,但你一直強調自己是妓……呃,妓者,那在宮裡可是會惹出大事的啊!」
諶若青真的翻白眼了。「我說的記者和你說的妓者是完全兩回事……唉,你一定覺得我神經病對嗎?」
「生……生驚病?」雖然沒聽過這個詞,但招喜想當然耳的聯想,似乎頗為切合趙奉儀現在的情況,所以一臉恍然大悟的樣子。「原來如此,娘娘落水受到了太大的驚嚇,現在神智還沒恢復,這叫生驚病啊?」
「我神智沒恢復,我明明就沒事……唉,我原只是一縷幽魂,趁趙於鳳落水殯命時,及時借屍還魂,取而代之,才會讓你覺得我變了,因為我們根本是兩個人!」她乾脆把自己的猜想全說了出來,否則怎麼會明明有諶若青的記憶,但光看外表卻是人人都認為她是趙於鳳呢?
「娘娘,你說的故事好恐怖。」就算對主子的話存著極度懷疑,招喜依舊打了個冷顫。
「我說的是真的,不是故事。」諶若青認真地道。
招喜也很認真地回視著諶若青,似乎掙扎了半晌,才曝嚅道:「……娘娘,你生驚病有藥醫嗎?」
完全無言以對的諶若青,只覺自己又被這小婢女完敗一次,一點也沒有傾訴心事後釋然的感覺,反而更鬱悶了。
「算了,我看,我的神經病是沒藥醫了。招喜,我出去花園走走,你別跟來。」
在這裡生活一個月,諶若青至少已經知道前往花園的路,即使她走出紫霞宮外,侍衛也不會攔她,因為知道她不會亂走。這個時間應該接近傍晚了,太陽西斜,既然心裡這麼煩,她索性到花園裡看看夕陽,催眠自己在淡水還是西子灣好了。
信步來到花園外,有幾個宮女經過,有了人氣,似乎也不那麼鬱悶了。諶若青站在花叢間,心情沉重地看著夕陽,心裡胡思亂想著,聽說傍晚是陰陽交界的時候,最有可能發生一些靈異的事,自己的靈魂,不就是在這時候落入古代的嗎……才想到這裡,一陣急促的腳步聲伴著喧鬧傳了過來。諶若青因不喜被打擾而眉頭微皺,一眼望去,卻看到一個滑稽的場景。
只見一個華服小女孩,約莫五、六歲,一臉慌亂地在花園裡亂衝,一邊喊著:「有鬼啊!有鬼啊!鬼不要抓媛媛,不要抓媛媛……」
後頭,幾個宮女追著她,宮女之後還有一名顯然也是太子嬪妃的仕女,跌跌撞撞地跟著,一群人因為小女孩東躲西竄,也跟著在花叢樹林裡鑽來鑽去,狼狽不堪之外,還顯得相當可笑。
諶若青莫名其妙地盯著她們,正考慮著是否該離開這個吵雜的地方,那小女孩卻詭異地繞了個彎,直直地朝著她衝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