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周盈瑞把溫茶遞到她手中,苗賽兒滿腹的怒氣略消了一些。「別假惺惺的裝模作樣,做了什麼你自個兒心裡有數,我自認處事公道沒嚇過人,你也少來坑我。」
周盈瑞面露迷惑的眨著眼睫,小模小樣的吶語。「苗姐姐,我膽子小,壞事真沒敢做一件,你心腸好,有見識,知人善用,你好好跟我說我做錯了什麼,我一定改。」
苗賽兒是宮裡出來的,打小伺候謹妃也有十餘年,雖然由謹妃賜給寧王,當個位分低的通房,可是看慣宮中捧高踩低,個性稍受濱染,以至於態度高傲了點。
人是不壞卻有著宮裡的作派,管起下人來略顯囂張,眼高於頂看不起出身低的奴僕,總認為高人一等。
不過她也很好哄,愛聽好聽話,高高地捧她兩句就眉開眼笑,轉個身就忘了剛才在氣什麼,對先前的主子謹妃娘娘十分忠心,可說是事事聽從。
她掌管寧王府的人事調派,也就是說除了王爺、王妃、周側妃幾個主子外,府裡的下人全是她管的,由她指派每一院子的人手和管理,連王妃想插手也插不進去,相當於一府管事。
知其習性的周盈瑞好生的吹捧了幾句,又自眨身價,果真把張狂的苗賽兒哄高興了,她眉眼間少了要找人算帳的戾色。
「我不管你是真認錯,還是假敷衍,你自個跟我說說,為什麼你院子裡多了十名服侍的丫頭,而管理人事的我卻毫不知情,她們的月銀要由誰發?!」平白多了十個人,她也沒法往上報,王爺一旦怪罪下來,她吃罪不起。
「咦!有嗎?我只知屋裡服侍的四個大丫鬟,整理衣服、首飾的二等丫鬟和外頭傳話、跑腿的三等丫鬟,再下去的粗使丫頭我可是一個也不認得,你說多了我還真沒察覺。」那幾個人是誰塞的她心知肚明,想推到她頭上,沒門。
「妹妹,自個兒院子的丫頭怎會不曉得呢!你要沒開口誰敢給你人,又不是吃飽了撐著,你呀!別仗著王爺寵你就胡來,府裡的規矩不能因你一人而破,你低頭認個罪,這事我做主,就給你抹了去。」周盈雲一臉擔憂妹妹的神情,好像多有維護,實則句句都在為她定罪。
周盈瑞一揚眉,笑得天真嬌憨,稚氣的娃娃臉更顯幼小。「姐姐幹麼這麼急地替我安上罪名,似乎早就認定此事是我所為;我以為姐姐一向疼我呢!沒想到青紅皂白還沒分清楚就給妹妹定罪,叫苗姐姐誤會妹妹是個不知羞恥的黑心腸。」
「你……」她幾時變得這麼伶牙俐齒,敢跟她頂嘴!周盈雲惱怒在心,暗暗察覺向來任她擺佈的庶妹已和她離了心。
「姐姐不用急,公道自在人心,若是妹妹沒要了這十人,那是誰讓她們來的呢!」她一偏過頭,笑意可人的以嬌軟嗓音道:「苗姐姐最厲害了,肯定能查明真相,其實只要知道她們原本在哪裡做事,賣身契上寫的買主是誰,又是誰帶她們入園子,不就水落石出了。」
「啊!周妹妹……呃!周側妃真聰明,我還傷腦筋要怎麼處理這十個人呢!你一句話就解決了我的困擾。」苗賽兒也不是不長腦,一思索也發覺古怪。
是周盈雲在她面前說了不少周盈瑞的壞話,她才信以為真地找人麻煩。
第7章(2)
「我年紀小不懂事,還要苗姐姐多教教我,我人笨,你可不能嫌棄我,我真當你是好姐姐了。」周盈瑞裝小的拉著苗賽兒的手撒嬌,乖巧的模樣甚為惹人憐愛。
沒有妹妹的苗賽兒一見她天真單純的模樣,心下一軟地摸摸她滑嫩的粉頰。
「你哪裡笨了,分明是討人喜歡的小東西,我不藏私,都教給你,看你想學什麼。」
人與人的感情很微妙,有人一見就生厭,到死不相見,有人特別得眼緣,幾句話語,就令人把人疼到心坎底,傾全力相護到底。
一看周盈瑞並沒有周盈雲說的那麼壞,還一口一個苗姐姐喊得親暱,滿嘴甜的像個要糖吃的小姑娘,想起自幼離散的家人,苗賽兒心裡暖呼呼的,好似真多了個妹妹。
「怎麼可以,她怎麼可以,那個不知好歹的小賤人,她居然敢像個小偷一樣的偷走所有我在意的一切,還明目張膽的和我作對,我饒不了她,絕對不放過她!」
像是洪水肆虐過的廢墟,周盈雲瘋了似的將屋子裡能砸的器皿全都給砸了,包括她心愛的白玉紅釉梅瓶、青瓷美人斛、天青色刻花角燈、垂玉檔粉紫釉描金珠瓶、青花白瓷敝口魚缸、西洋掛鐘……砸個粉碎。
幾個月前她還是人人稱羨的待嫁新娘,府裡門檻幾乎被想來攀親附貴的各府夫人、小姐踩平,一箱箱的小元寶、一匣一匣添妝的金釵銀簪、珍珠寶石、流水般的錦緞杭綢不要錢似的送到她面前,更有人送鋪子只求當個掛名掌櫃。
那時她多風光呀!連嫡母嫡妹都要看她的臉色,吃的不是山珍海味也是燕窩魚翅;穿的是綾羅綢緞,出入有數十婢僕婆子前呼後擁。
周盈瑞算什麼,不過是被她施捨,撿拾她不要的剩菜剩飯,一條搖尾擺首的狗,她高興時摸摸它的頭,賞它一根帶肉的骨頭,不需要時一腳踢開,任由它躺在牆角哀嚎。
可憑什麼,憑什麼周盈瑞能一舉翻身?!論容貌、論地位、論才智、論手段,縮著腦袋做人的小賤人有哪一點比她強?遠遠落在她後頭,甚至還不如她受父親寵愛愛,連真正嫡出的周盈彩都要靠邊站,搶不了她的鋒頭。
可是她太大意了,全然沒料到養熟的狗還會反咬主人一口。「王妃,你何必為了個不知感恩圖報的小賤婦氣壞了自己,你是王府正妃,她不過是妾,掛個側妃名頭也越不過正妻,你有的是辦法整治她。」哪有正室鬥不過妾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