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嫌棄不嫌棄,嫂子和我見外,我可不依。」
白露見她那模樣,來時的惴惴不安消除了大半。
也難怪她忐忑,之前她可是萬萬沒想到這女子會是丈夫的嫡妹妹,自己要稱呼姑奶奶的人。
她是庶女出身,太知道嫡庶的涇渭分明,昨夜急得眼睛都紅了,這會兒看見盛知豫笑語晏晏,一顆心總算妥貼的回到胸腔,慢慢自在了起來。
盛樂胥也笑得有些靦腆。「這年三十了,我那鋪子也沒什麼好忙的,家家戶戶忙著除舊布新,不會有生意,我也就乾脆把店歇了,帶著你嫂子過來,這些天她沒少叨念著要來找你,我今天帶她來算是做對了一件事。」
這也是他們夫妻初來乍到的頭一年,人生地不熟就算了,這行業競爭,鋪子慘淡營業,日子仍是苦哈哈的,即便這次得了盛知豫給的銀子,也沒敢花用。
白河距離京城遠,加上手頭也沒什麼餘裕,兩人自覺沒有臉皮回去,給各個往來商戶的管事送了年禮後,便想說趁著歇息時間趕緊把盛知豫要的繡線給送來,姑嫂見見面,也好了了卻一件事。
「既然不打算回去,不如就留下來一起吃年夜飯。」人既然來了,自然要留下來吃飯。
人多才熱鬧不是。
「不不不不……我只是帶你嫂子來讓她安個心,沒別的意思。」盛樂胥極力推辭,他們可不是趁機來吃霸王飯的。
「三哥,你就別推辭了,我知道你坐著也不自在,放心,妹妹不會讓你閒著,至於嫂子,我們還有很多話要說呢。」
她把盛樂胥交給了梅天驕,逕自拉著白露進了廚房。
蒸籠裡有兩屜蒸好的肉包子,她也不怕燙,撿了兩個放在碟子上,讓白露嘗嘗看,順便給個講評。
白露一咬,只覺得皮薄肉香,肉半肥半瘦的香味一股腦從嘴裡冒了出來,燙嘴的油汁沁著面皮,好吃到這會兒要是把舌頭也一塊吃進肚子,都不稀奇了。
她忍不住又大口一咬,接著秀氣的捂著嘴,為自己的失態覺得害羞。
「夫人別客氣,盡量吃,我們家小姐就怕自己做的吃食沒人捧場。」把柴枝送進灶膛的春芽露齒一笑。
「想不到妹妹的手藝這麼好。」白露真心稱讚。
「我嘴議嘛,總變著法子折騰吃的。」盛知豫吐了下小舌,逗得所有的人都笑了。
「妹妹有什麼活要做的告訴我,我也來幫忙!」
「我早就等著嫂子這一句了。」
「我要幫了倒忙可不能去說嘴。」她嬌笑著,笑出一張粉色面容。
她嫁到盛府沒多久便匆匆跟著夫君來到白河,沒有和妯娌、夫家人相處的經驗,可因為自己臉皮薄,嘴也笨,和鄰舍的婦人也相處不來,沒想到卻在這裡找到了同樂的感覺。
中午,包子和煎餅自然成了眾人的午飯,盛知豫蒸了將近十籠的包子,竟被四張男人的嘴一掃而空,最後就連斯文的盛樂胥也不好意思的解開腰帶,大人連同小孩撐著肚子灌茶消食去。
晚上的配菜都已經切好放著,下午,盛知豫打算要炸油果子。
做油果子工程浩大,盛知豫度量了下家中人口,她心想一年才那麼一次,想讓大家吃個夠,於是大手大腳的在鍋裡倒上了一罈子的豬油。
白露看著那些油,心裡不自覺的抖了一下。
「妹妹,別怪嫂子交淺言深,我聽你三哥說你接繡活養家,這錢賺得辛苦,更該省著點,又何必花這麼多錢擺弄這些?」倒入鍋裡的油,那份量揣度著尋常人家可以吃上一兩個月有剩。
「一年就過這麼一次年,總想讓大家吃好一點。」
「夫人,你就管管我們家小姐吧,這些天,淨做這些家事,要把手都做裂開來,勾花了綢布繡線,看她怎麼接繡活?」春芽死活不讓她沾手做這些累人的活,卻拗不過自家小姐,這會兒來了個能說上話的,怎能不投訴?
白露可沒見過敢管小姐的丫鬟,不過聽得出來這丫頭不想盛知豫沾這些油膩,純粹一片好心。
「我哪是什麼夫人,春芽妹子還是叫我白露姊就好。」是個懂分寸知進退的丫頭,一得知她和盛知豫的關係,立刻改了稱呼。
「得得得,我炸完果子就撒手,年夜飯可要看你和黃嬸的了。」這丫頭哪是怕她的手裂了口子做不了繡活,她是壓根不讓她進廚房。
在這丫頭的心裡,她的主子就只有她一個人,既然是主子哪能讓她碰這些下人做的事?
只是如今的盛知豫已經不是以前的盛知豫,她知道要審時度勢。
別院裡就這麼些個人,要她袖手不管,依舊過上那種茶來伸手,飯來張口,凡事等著春芽和黃嬸張羅,做一個高高在上的夫人的日子嗎?
她過不起,也已經沒把自己當成肅寧伯府的長媳。
不錯,她仍要算計,算計吃穿用度,算計要怎麼讓自己的日子越過越好,但是她不用再算計人心,不用戰戰兢兢。肉體勞累,那不算辛苦,自己想過得是簡單的生活,而不是天天和婆母、妯娌、妾室們戰鬥著過日子,更何況嵇子君那男人不值得讓她為他奮鬥。
她在別院這裡,才不管外頭把她傳的多難聽,流言這種東西,日子久了,自然會被新的事情掩蓋過去,最重要的是她身邊這些人,讓她精神上覺得一天比一天有希望,一天比一天樂天知命。
所以就算手粗了,腿細了又如何?
第8章(2)
拗不過她,最後,幾個女人合力炸出幾大盆鮮黃油亮的油果子。
這炸油果子看似簡單,卻要掌握好面、油和糖的比例,否則炸出來的油果子不是太酥就是太硬。
香氣飄到外面,已經結束外頭工作的男人們為著面子不好進來,小米糰子卻沒那顧慮,一進來就撲到盛知豫身邊,睜著圓溜溜的大眼,這分明就是來討吃的。
尾隨在他後頭的小雪球卻沒那膽量,杵在後門處,頭擱在兩條長腿上,表情憨厚,神色無辜到人們很容易忽略它的殺傷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