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爹爹和普通男人沒兩樣,除了正妻,家裡也有兩個姨娘伺候著,最先抬進門的是王氏,這位王姨娘出身小戶,卻非常爭氣,入門幾年,陸續生下兩個男孩,也應該說她運氣好,身為正妻的娘親在王氏生產之前已經有她大哥和二哥當靠山,坐穩當家主母的位置,王氏生下來的兒子自然影響不到嫡子們的地位,至於陳姨娘只得一個女兒,就更不放在眼裡了。
在她的記憶裡,她其實和這位三哥沒什麼往來,她爹一心撲在生意上,孩子也是都丟給後宅的妻子管理,唯一值得稱道的是他雖然不管俗務,但對栽培孩子倒是很大方,兒子不分嫡庶,府中都請了夫子在教習。
庶子地位不高,她印象中的大哥、二哥對三哥、四哥頗為不屑,對他們簡直就是無視,她卻是覺得這三哥個性憨厚,性子平和,只要見著也會問好,招呼上幾句話。
「當初多虧了豫妹妹幫姨娘和我一把,若不然,今日的我也不知會變成什麼樣子?」
當年他年紀小,姨娘性子柔弱,就算被人從中下絆子,苛扣了院子的例錢衣物,也不敢去爭取,母子三人過得非常拮据。一年夏天,因為他踢了被子,這一冷一熱的,便招了風寒,起初不打緊,也只是幾個噴嚏,幾天過去,他卻發起高燒來,姨娘急得發狂,想去太太那邊先借點銀子請大夫,哪知道跑了好幾趟就是見不著太太的面,回來只能抱著他和弟弟哭。
後來這事不知怎麼傳到豫妹妹的耳裡,她不僅請來郎中,還把暗地裡苛扣姨娘月例的嬤嬤找出來,接著又把老太太請出來,將那欺主的嬤嬤發賣出去,在老太太的明令下,從此姨娘的月銀和分例每個月都能完好的拿到手中,他才能平安活到今日。
盛知豫細細揣摩了盛樂胥的意思,知道他指的是哪件事。「都是自家人,小事一樁,三哥何必客氣,我早忘了這件事,三哥以後也不要再說了。」
「好,不說、不說,我來是有件要緊的事,妹妹日前在我那小鋪子可是遇見一位夫人?」
她想起那位貴婦,點頭稱是。
盛樂胥喝了一口茶,接著說:「那位夫人兩日前派了一位林管事尋到鋪子來,他說你曾替他們家夫人縫補過一件衫子,夫人對你的手藝十分滿意,這回,夫人想送份禮物給京中貴人,派我來問你可願意接這差事?我手上這十丈緞子,你可以隨意使用,還有四十兩訂金,等繡件完成,夫人若是滿意,還另有賞賜。」
「那位林管事可有說繡件什麼時候要?」
「年底已是來不及,若能在開春之前完成是最好。」
能在年後發一筆財,盛知豫心中自然也高興。
「這時間是有點緊迫。」他做的雖是繡線生意,卻也知道繡件動輒得花上幾個月的時間,大型繡品甚至要花上一年,那位夫人給錢爽快,但時間卻短得可以,要是趕出來的繡品不合她的意,豈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
「成。」她點頭。
盛樂胥笑了開來,放下心中一件大事。「妹妹既然給了准信,我就這樣回了那林管事。」
「有勞三哥,卻不知道三哥是何時成婚的,妹妹居然一無所知?」她又給盛樂胥斟茶。
其實她心裡有數,上輩子她嫁到伯府,就完全和娘家斷了聯絡,簡直像只坐井觀天的青蛙,娘家發生的任何事一概不知,周氏也蓄意隱瞞,不讓她與娘家有任何牽連,那時的自己愚蠢到極點,也沒察覺其中蹊蹺,讓人去打探打探,以至於連三哥成婚,祖母生病的事情皆一無所知。
盛樂胥笑了笑,帶些靦腆的說:「我們沒有聲張,只辦了兩桌,自己人吃個飯而已。」便算宴客了。
庶子素來不受重視,能給他娶妻,已經算是圓滿。
他成親後,就分出來單過,拿著分到的七十兩銀子,和姨娘塞給他的畢生積蓄,再湊上弟弟平時省吃儉用的十幾個大錢,帶著全部身家和希冀出來開了一家專賣繡線和布匹的小店。
「……爹已經歿了,姨娘一個人在院子裡實在孤單,如果可以,過個兩年我想把她接出來奉養,讓她舒坦的過下半輩子。」這是對母親能盡的一點心意。
這讓盛知豫想到,以前爹還在世的時候,母親當家,雖然母親沒有對兩個姨娘做出太過的事情,可姨娘的日子也算不上好過,和別的女人共享一個男人,這男人七天的時間還要瓜分成三份分給三個女人,一個不爭不搶的女人能分到多少時間?
如今三哥有這份孝心,是再好不過了。
孤家寡人守著院子的日子是真的難熬,如今兒子都成家立業了,如果一家人能夠開開心心的住在一塊,的確比什麼都好。
盛知豫看得出來,三哥開的小鋪子生意並不好,但是他絕口不提自己的窘境,她便裝作不知道。
「不說我了,妹妹近來可好?」他顯然憋到正事都談完了,才躊躇著開口想問盛知豫是不是真的被夫家趕出來?這屋子,這地方……「這些日子我多少從你嫂子口中聽見街坊婦人零碎議論,本來沒放在心上,卻怎麼都沒想到居然是你,可以告訴三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那伯府把你一個女子孤伶伶的丟在這裡,這是欺我們盛家沒人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