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頁 > 稻香太上皇(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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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憑他的能耐,就算天色全黑,他也能輕鬆的帶她過河,但早過晚過都是過,天色一暗,恐怕她會更怕水。

  杜小佟左右為難著,眼見天色一點一點地暗下,她咬了咬牙。「我……就麻煩你了。」

  藺仲勳滿意地漾笑。「一點都不麻煩。」待她一趴上背,他隨即起身,單手抄起裝滿野菜和竹筍的竹簍,跨步踏入河水裡。

  然而每走一步,勒在他頸上的力道就重一分,她的雙手冰冷得可怕。

  「小佟姊,方才來時我瞧田已經干了,真的不灌點水?」他口吻輕鬆地問。

  杜小佟死命壓抑著恐懼,她彷彿置身河底,被四面八方的河水困住,封住了雙耳,根本聽不清他到底問了什麼。

  「要是不灌水,那些秧苗不會死嗎?」沒回應也罷,就當是他一個人自言自語好了。

  她不住地顫著,感覺有細微的聲音由遠而近地響著,在寒冷的河裡,給予她些許的曖意,慢慢的,她聽見了耳邊的低柔嗓音。

  「我瞧別人的田,裡頭都還挺有水的,你確定真的不用灌水?」藺仲勳注視著前方,每一步都踏穩了,才會再踏出下一步,絕不允許有任何的意外加深她對河水的恐懼。

  「……我比別人提早了近一個月先播種,你沒發現我的秧苗比別人的高嗎?」

  儘管聲音有點虛,但至少她開口了。藺仲勳笑瞇眼又繼續問:「原來是這樣,那你說過兩日要澆肥,可咱們今天才找到這些野菜,到時來得及澆肥嗎?」

  「過兩日要用的肥是竹棚裡那一甕,今兒個要做的肥是下個月要用的。」

  「所以得要澆兩次肥?」

  「嗯,分檗結束就是要開始結穗,除了要灌水外當然還要澆肥,等到穗花要抽長時,還要再澆一次,可以結更多稻穀,而且每顆稻穀會更飽滿。」說到種田,她整個精神都來了,幾乎忘了自己在哪。

  「這該不會是你的獨門做法,才讓霜雪米那般好吃吧。」

  「計算分檗,灌水澆肥,每個步驟聽似簡單,但都需要靠經驗,用手去觸摸稻秧,去觸摸田土,注意天候的日曬和雨量,最重要的是收割的前幾天,何時要開始斷水,是非常重要也攸關著稻穀是否飽滿剔透的關鍵。」

  「喔。」他噙著濃濃笑意。「看來種田真的是門學問。」

  「談不上學問,不過是從小就踩著田里的爛泥、摸著田里的秧苗得來的經驗,我喜歡待在田里的感覺,經由我的手,讓田里鋪上了一層綠絨,風吹過,如浪般層迭,等到長出穗花,等到稻穀黃澄一片,在烈日之下,就像是閃動的黃金,那景致你到時候看就知道了。」

  藺仲勳靜靜地聆聽,彷彿透過她的敘述,瞧見了一畝畝的黃金稻田,隨風搖曳著,那般恬適的農村時光,不知怎地竟教他生出嚮往。不過——

  「小佟姊,你打算讓我背著你回家嗎?」

  「嗄?」她愣了下,這才發現早已經過河了。

  她呆愣地往後看,河岸離她已經有段距離,她是恁地恐懼,每每接近河邊都教她渾身緊繃,但是她剛剛卻忘了恐懼。

  他……該不會是故意和她聊農作耕耘,教她忘了害怕吧?

  「只要你願意,要我背著你回家也不是什麼問題。」他略帶輕佻地道。事實上,他說的是肺腑之言,但是如她所說人言可畏,他並不希望因為自己,而讓她的處境更加艱難。

  杜小佟聞言,二話不說地從他背上跳下。

  「快點走吧,天色快暗了。」她有些羞窘,頭也不回地道。

  藺仲勳笑了笑,捨不得太快背上竹簍,掩去了她殘留的餘溫。

  兩人維持兩步的距離行走,走回村落,杜小佟習慣地繞到田邊,卻發現原本已經曬得半干的田地,水竟然淹過三分。

  她本來要先開排水,但餘光卻瞥見水門竟半開著,而隔壁胡大叔正在巡田,田里的水淹了五分高,比她要出門前高上許多,看得出這水是才剛經由水門淹入田里而已。

  未免太巧合了!杜小佟瞪著隔壁的田地,幾乎認為是鄰人故意引水灌她的田。兩家的田地耕作時間不一樣,隔壁的田需要引水,因為根本還沒到分檗時候,可是胡大叔好歹是耕作了一輩子,他會不知道她已經在曬田了嗎?

  她出門前巡過水門排水,全都關得死緊,根本就不可能出現半開的狀況,要不是有人故意打開,那還真是有鬼了。

  第9章(2)

  「小佟姊,不是說這田還要繼續曬,怎麼淹了水?」藺仲勳走近她問著。

  杜小佟緊抿著唇,現在這狀況,她毫無證據只能吃悶虧,可這麼一來,這畝田會分檗過頭,到時候分了養分,稻穀就容易變成空殼。看來,只能先排水,看狀況再決定要不要下田把多餘的稻秧拔除了。

  「小佟姊?」她的沉默落實了藺仲勳心底的猜測。這水根本是有心人故意引入,惡意要破壞她的田,可偏偏她又不能發作,對不?

  「欸,你的田怎麼淹水了?」

  正忖著,身後傳來一道嗓音,這聲音對藺仲勳而言並不算太陌生,畢竟幾天前才打過照面而已,只是他記不得對方姓啥就是。

  杜小佟冷著臉不語。她不是不懂人情世故,這當頭只要點個頭揚個笑,繼續和睦相處即可,但田里栽種的都是食糧,惡意糟蹋他人的食糧,這口氣她就是吞不下。

  「不過也沒關係,教你的男人替你踩踩水車,先把水排出去就好。」胡大叔笑得極冷,滿嘴曖昧。

  杜小佟驀然抬眼。「胡大叔這麼說是要毀我的清白不成?!」是可忍孰不可忍,毀人清譽最是惡劣,為何都已經一把年紀了,是非輕重都不懂?

  藺仲勳濃眉微攢,深邃魅眸微瞇迸出殺氣。就說人性本惡,明明就可以相安無事,有人卻偏愛挑起戰端……欺侮一個無人照應的寡婦,到底算什麼男人?可偏偏這時候他並不適宜開口,就怕他一說反倒惹大事端,替她招來麻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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