藺仲勳擺了擺手。「阿福,六部舞弊瀆職早就不是什麼新鮮事,玩來玩去就是那些把戲,想要嫁禍或借刀殺人都成,但是最快的方法就是——直接下手。」
吏部賣官、戶部虧空、刑部收賄、兵部勾結、工部舞弊、禮部侵佔……人只要位高權重,就會更加貪得無厭,顛倒不了朝綱,抓不到更大的權勢,那就只能把目光放在利上,這幾乎是千古不變的道理。這是他逼的,也是他刻意誘引的,只是一直以來能逃過誘惑的,還真的是一個都沒有,真不知道是他造成的,還是人天性貪婪?
「直接下手?」福至詫道。皇上已經開始藐視王法了嗎?這恐怕會引起民間百姓議論,無妨嗎?
「阿福,通知文武百官,就說——」藺仲勳唇角揚起教人不寒而慄的笑。「朕要早朝。」
福至聞言,不禁倒抽口氣。早朝?!登基以來不曾早朝的皇上,竟然要早朝了?難怪今年的天候這麼怪,天災人禍不斷!
「奴才遵旨。」福至話落,飛快地退出殿外,派人通知文武百官,還得要趕緊替皇上備妥年年裁製卻年年塵封的龍袍。
然而福至卻不知道藺仲勳心裡的盤算,這次早朝將是空前絕後的一次,因為他會順便宣佈退位,要人安排後宮那些女人去路,然後捨去藺仲勳這個名字,只當杜小佟的一兩。
動作得快點,他一夜未歸,她肯定擔心極了。
垂眼忖著,但卻有一道目光灼熱得教他渾身不對勁,忍不住微惱的瞪去。「單厄離,你有完沒完?!」老用那種感動他迷途知返的愚蠢眼光看他,真的是要逼他大開殺戒,再殺他一回不成?
「臣只是認為皇上改變了許多。」單厄離由衷道。
「你又知道?」他哼了聲,閉目養神。「朕不過是個昏君罷了。」
他一夜未眠,一早就和桂英華過招打得有些疲憊,得趁現在養精蓄銳,待會才能痛快地宰了那群老賊,讓他們開開眼界,知道他這個昏君可以多藐視王法。
「光看這一次皇上讓臣活至今日,就知道皇上確實是與先前有所不同。」
藺仲勳緩緩張眼,睨向他。「……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殺他,那已是上一世的事了,他不應該知道。
「也許皇上不相信,上一世,臣被皇上所殺之後,原以為是再次輪迴投胎,但卻依舊記著上一世記憶,週遭之人也是上一世的人,這事說來有點玄,但臣相信不是夢而是真的,跟在皇上身邊,看著皇上的改變,臣才有感而發地說出這段玄事。」
藺仲勳緩緩瞇起眼,聽他言下之意,他也重生了?
「……朕相信。」身為一個重生幾百回的人,有什麼理由不信?
所以這世間裡,會重生的人不只是他?因為一個定數變了,所以後頭許多事都跟著改變,就如不曾嘗過的霜雪米在這一世出現……難道說小佟亦是重生之人?他想起她曾在重病時夢囈著,這一世她只為自己而活,難道指的就是重生後的人生?所以,她真是他的變數?!
他幾百回的重生,等到了與她相遇的契機……不管她是否真是他的變量,這一世他一都不會放開她,任誰都不能將他們倆分開!
「單厄離,叫阿福動作快一點!」
快,他要快一點將煩人事一次處理完畢,然後他要回到她的身邊,他要抱著她吻著她,不允任何人再欺凌她!
杜小佟一夜未眠,神色疲憊,簡直像快凋零的花朵,只因她的男人一夜未歸。
她意興闌珊地整理著紅薯田,想不透他為何會突地消失。
昨兒個她尚處在震驚之中,不知道該如何面對他,該不該戳破他的身份或證實他的身份,她坐立難安,然而他卻沒有回來……她不禁想,該不會是他厭倦了她,所以離開她了?
杜小佟心思煩亂地閉上眼,卻無法控制思緒。
她想見他,想問他曾經許諾過的是不是真的,還是根本是欺騙她的,可她要上哪找他?皇宮嗎?她的身份如此低微,怎麼進得了皇宮?還是耐著性子在這裡等他?但他要是不回來了……思至此,她蹙緊了眉,不允自己再胡思亂想折磨自己。
她本來就是孤獨一人,一直以來都是孤獨的,而她也抱定孤老一生的想法,就算沒有他,日子還是得照舊地過,不過就是……少了一個他而已。
她拚了命地說服自己,無心整理紅薯田,正打算起身回房歇息,卻瞥見她栽種在紅薯田邊的芍葯。
都快七月了,這株芍葯還是沒有花苞,彷彿在告訴她,她的戀情將無疾而終……但就在她轉身欲走的瞬間,餘光像是瞥見什麼,教她不由得定睛一瞧,在茂密的綠葉底下竟藏著小小花荀。
她喜出望外地撥開綠葉,輕撫著小花苞……他可知道,贈她芍葯是何含意?
芍葯,是情人間的花,他知道嗎?
「小佟姊!」
聽見銀喜的聲音,以為是他回來了,可她側眼望去,只見銀喜急忙走進院子裡,而身後——
「小佟。」郭氏怯怯地喊著。
杜小佟心往下沉,沒給半點好臉色。「有事嗎?後娘。」
「小侈,你爹病了,所以……」
「我爹病了,你就應該去找大夫,找我有什麼用?」杜小佟冷聲打斷她。
「可是……」
杜小佟不耐地轉過身。「我拿點碎銀給你,總成了吧。」
「不是,是你爹病得很重,恐怕捱不過去了,我是來帶你去見他最後一面。」說著,郭氏已經動手拉她。
杜小佟心中生疑,不禁掙扎著。「你這是在幹什麼?我爹那天明明就好好的,怎麼會說什麼捱不過去?」
銀喜見狀,趕緊跑到她身旁,然而郭氏的力道卻大得嚇人,一把將銀喜推得跌坐在紅薯田里。
「就是那日回去時淋到雨,風寒一直治不好,你當人家女兒的,總不能爹病得快死了都不回去見上一面吧。」說著,郭氏拉著她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