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
「那就貼上來點,把我勒死了對你一點好處都沒有。」他邊跑邊動了下身子,讓她可以穩住身體。「趴在我背上,雨下這麼大,沒人看得見你輕薄我。」
「到底是誰輕薄了誰!」她罵道,隨即驚呼了聲,雙手環住他的頸項,但力道放緩了些,隨著他奔跑的速度,她被迫慢慢地貼上他的背。
他的背很寬很厚實,衣料透出的熱氣和落下的雨揉和成一股特別的氣味,那是屬於男人的陽剛氣息……他看起來明明就很文弱,可偏偏如此強壯有力,他在市集裡打衙役時,就算她是個門外漢,也看得出他並不是花拳繡腿。
「一兩,你為什麼要打衙役?」她在他耳邊問著。
「誰教他們要欺侮你。」他說得理直氣壯。「再者不過是小小衙役,竟擺出那麼大的官威,到底是想唬誰?」
他向來就不是個多管閒事的人,但一遇見她,他不管閒事都不成。當他瞧見衙役企圖制伏她時,他腦袋一片空白,待他回過神,那些衙役都已倒地,要不是福至適巧到了,他也不曉得自己會打到什麼地步。
「你知不知道打衙役罪很重?!」她低罵著,不敢相信他竟是為了自己出頭。
「是嗎?那咱們就躲遠點……你不會要丟下我一個人擔罪吧?」其實就算她丟下他,他也不覺有何不妥,但剛剛她一直催促他走,沒打算將他扔下,莫名的,他的心暖暖的,儘管風強雨驟帶點冷,但他渾身是熱的。
「我會考慮。」她說著反話。
「太不講道義了,小佟姊。」
「這年頭道義又不值錢。」像是與他槓上,她接了話。
「那倒是,有人初見面時,好心幫了她的忙,結果還被賣到倌館,我覺得那人真是可憐,他的義氣只值一兩。」
「千萬別這麼說,一兩已經算是多的,我不忍心再跟店家要更多。」
藺仲勳聞言,壓根不氣,反倒笑出聲。「真有你的,小佟姊真是有夠伶牙俐齒。」
「好說好說,我也只能說人在江湖,身不由己。」雨很大,一張口就咽進一口雨水,兩人明明就狼狽得要命,她甚至還被迫被他背著,但她沒有不安、沒有顧慮,甚至是開懷的與他笑鬧著。
藺仲勳哈哈大笑,笑罵道:「你害我喝了好多雨水。」
「托你的福,我恐怕喝到你的汗水了。」
藺仲勳放聲大笑,爽朗笑聲與雨聲合奏,在這人跡漸少的官道上譜成曲。
「好了,不說了,我要加快速度了,你可要把頭上的綾布給拉緊,多少還是能擋一點雨。」話落,他還真的加快速度。
杜小佟一手抓著罩在頭上的綾布,感覺這織品細滑輕柔,是她不曾見過的珍品,結果竟被她拿來擋雨,真是太糟蹋了。
而她另一隻手環過他的頸項,隨著他的奔跑,面頰偶爾會刷過他的後頸,教她羞澀的趕忙退開些,但這顛簸的路教她最終還是結實地貼在他的背上。
如此親密地貼覆著他的背實在不應該,但是沒有人背過她,在她最苦最難的時候,沒有人撐著她托著她,甚至是背著她逃離苦難……偏偏這個她曾經厭惡至極的男人,卻如此強勢地保護她,在她有難時,毫不猶豫地為她挺身而出,儘管打人是不對的,打衙役更是糟,但是她的眼熱熱的,澀得一片模糊。
從沒有人這般待她,爹娘不要她,夫家更不需要她,還有太多人背棄她,可這個人卻背起了她。
家就快到了,她卻希望他跑得慢些,因為她有點捨不得離開他汗濕的背。
銀喜打著油傘在家門外候著,遠遠的瞧見藺仲勳的身影,教她想起杜小佟剛把他帶回家時的情景,而這一回——
「讓讓!」
銀喜聞聲,趕忙退到一旁,藺仲勳隨即像陣狂風般地刮進屋裡。
藺仲勳把推車給抬到屋廊上,再將杜小佟擱下,就見她渾身也快濕透。
「早知道裡頭還有一匹就順道罩著。」這古香綾太過輕軟,幾乎是沾水就濕,早知道就要阿福拿錦綾。
「這布匹一看就知道貴得緊,還未用過就沾水,讓人心疼。」她仔細看著綾織,就見上頭織出山水圖,雖說她對織品懂得不多,但這肯定不是尋常人家用得起的。王家雖是富戶,但是綾織用得並不多,就算有也不會有如此精巧的圖騰。
「不就是一匹布。」
「可以賣不少錢。」
藺仲勳眼皮抽動。「你先去換下衣裳吧,渾身都濕透了。」
「你濕得比我還徹底。」明明整個人就狼狽極了,但那俊魅面貌卻益發出色,益發吸引人。
「托你的福。」
「我可沒拜託你。」
「知道知道,是我求來的。」他拿起包袱,就見那株芍葯被上等宣紙包好,不過因為一路上折騰,葉子掉了,就連枝骨都快斷了,看來這株芍葯不死都很難了。
她向前一步查看。「怎麼那人連芍葯都送給你了?」猶記得那人穿著華麗,衣飾精美,非富即貴,就連送禮也這般闊綽,闊綽到她覺得不太對勁。
「你也知道這花?」他把花遞給她。
「我喜歡蒔花弄草,多少懂些。」她接過手,眉頭隨即皺起。「怎麼連點土都不給,這不是不給它活嗎?」
說著,她就要朝紅薯田邊走去,藺仲勳一把扣住她。「你急什麼,就算想把它種下,也不急於一時,還是你打算把自個兒淋濕點,再把錯都算在我頭上?」
「本來就是你的錯,誰要你打衙役。」
「你還真是不吃虧,每件事都算計得這麼精。」他嘖了兩聲,佩服她竟可以把事推個一乾二淨,反倒是他強出頭出了錯。
「你本來就不該打衙役。」她擔心的是要是衙役循線找到他,他該怎麼辦。
「是是是,要是再有下次,我就眼睜睜地看你被押走。」
「傻子,現在什麼時候了,我還進城,等著自投羅網不成。」她夫了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