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啊……
朱夫人一陣頭痛,突然又想到,「不對,時京以前很喜歡詩詩,每年夏天,一聽說他姨母要帶請詩過來小住,就開心得不得了,要成親前也是很期待……可見他喜歡的應該是女人……」
秦湘苦笑說,「夫人,這事難說,我聽虔婆說過,也有人是遭逢巨變後,突然轉了性子。」
「遭逢巨變?」
秦湘歎息,「不就是詩詩那回事嗎?」
朱夫人想,那是巨變沒錯。
明明都定好日子,要進門了,誰知詩詩會這樣香消玉殯,時京好幾個月都不說話。
要說轉了性子……難道……
「清清,你說呢?」
「秦姨這樣一講,我倒想起一個人,娘,您記不記得城西的歐陽少爺,以前也是妻妾成群,孩子生好幾個,當時歐陽老爺還笑說,兒子再這樣開枝散業下去,要蓋新宅子了,可沒想到才幾年呢,歐陽少爺就被個小倌迷得神魂顛倒,給贖了身,還買大房子給他住,夏秋便帶著那小倌遊山玩水,冬雪春雨就待在那宅子下棋,畫畫,連家都不太回了。」
朱夫人這下真的慌了,歐陽家的事情,她自然也是聽說過的。
妻妾求公婆作主,可公婆也沒辦法。
兒子都大了,香火也傳了,要怎麼樣只能隨他去。
他們朱家已有香火,可是,可是……
正當煩惱著,朱時京的聲音卻從外面傳來,「秦姨。」
然後朱夫人就看到穿著淺綠袍子的兒子從外面走進來,「秦姨,你怎麼跑到娘這來,我讓你準備的東西呢?」
朱夫人就見秦湘尷尬的回答,「少爺,您昨天才交代的,那有這麼快好,師傅說了,至少要七天。」
「七天也太久了,讓他趕趕行不行?」
「哎呦,少爺,慢工出細活,趕得急的東西又能精緻到哪去?」
「真是。」兄二嫂也在,笑笑的打了個招呼,接著他坐了下來,給自己倒了杯茶,「娘,你這是怎麼了,連個丫頭都沒有,人都上哪去了?」
「我想跟你秦姨說幾句體己話,就叫她們下去了。」
「那我豈不是打擾了你們?」
「你是娘懷胎十月生下來的,那些個丫頭怎麼跟你比,好好坐著,娘跟你講講話。」朱夫人原想直接問,想想又不妥,於是拐了彎,「你剛剛說要秦姨幫你準備什麼了,這麼急?」
「我想要個潤玉髮冠。」
「你什麼時候在意起這種事情啦?」
「不就是因為那沈大貴嘛,說我臉白,金色髮冠看得臉色變黃,我就想,戴玉冠應該會好一點。」
朱夫人一聽只覺得血都快吐出來。
兒子啊兒子,難不成你真的轉性了?
「那沈大貴不是也成家了,怎麼鎮日往外跑。」
「他啊,說家裡女人多,吵得心煩,跟我在一起遊湖有趣多了。」朱時京喝完茶,便站了起來,「娘我不說了。」
「又要出去?」
「我跟他約好了嘛。」朱時京朝二嫂點頭示意,而後笑著跟秦湘說,「秦姨,你多幫我催催那師傅,越快越好。」
朱夫人就見兒子開開心心的出了門。
頭痛。
「秦湘,他最近都這樣子?」
「已經一個多月了,以前有桃花作伴,還比較願意待在竹院,現在真是每天往外跑。」
「真是……早知道就讓那桃花繼續伺候了……」
見朱夫人煩惱不已,清清在一旁不斷勸慰著,要她別太擔心。
秦姨忍住笑——看來,他們這計晝很成功。
為了避免功虧一簣,秦姨繼續努力,「夫入,那也不行的,我看少爺當時對桃花是有那麼一點意思,然而如果真讓她繼續伺候,少爺要娶她可怎麼辦?小婢成了主母,太不像話了,成何體統。」
「我現在倒寧願他娶那雲族丫頭……」歎氣。
第8章(1)
一年後。
夏日雨後,消除了一些溽暑的熱氣,也因此,高遠府上不少富貴人家都將畫舫開了出來,遊湖解悶。
遠遠看過去,便有七八艘畫舫爭相競麗。
其中,當然少不了首富朱家。
比起其他家的多層大船,朱家的船顯得小上許多,船身不長,而船高也只有兩層。
據說前幾年,沈大貴曾在吟琴湖上大誇自家船好,彼時朱家的畫舫剛好經過旁邊,沈大貴倚著欄杆往下喊,當朱時京的面取笑了朱家的兩層船。
只見朱時京搖搖扇子,笑說,遊湖想要的是雅興,幾個知心朋友,有酒有琴,足已。
然後抬起頭,反笑沈大貴,說他這船高五層,船前可席開數桌,這樣大陣仗,不知情的人還以為高遠府有了水上客棧。
好巧不巧,當時有艘青樓畫舫搖過來,那虔婆在上面喊著,「有沒有白雞肉?給切一盤過來。」
眾人大笑。
此後沈家的大船被稱為雞肉船,而高遠府再沒人做三層以上的畫舫。
說來,也只有沈大貴那人會以大小論好壞,朱家的畫舫雖然不大,但雕樑畫棟,即便只是一扇窗子,都雕有圖案,或高山,或大河,也因船身不高,俯視湖中,可見倒影,極為雅致。
朱時京是個富貴公子,但很有一些飄逸文人的個性,過天氣好時,便會開船出遊,家人也都知道,若早飯時間不見他,前一晚肯定是睡在船上了——早些年,朱老爺朱夫人還會唸唸他,但這幾年已經不會了,尤其是那件事情過去後,都覺得這孩子開心就好。
至於現在,當然就更不會了。
因為朱時京要娶妻了——高遠府除了汪家,陳家之外,出現了第三位小婢主母,朱家三少的妻子。
大家都不知道朱夫人這樣有門戶之見的官家小姐就能容許兒子娶個小婢,但無論如何,這小婢主母,再一次成為高遠府的話題。
據說,這小婢美艷動人,朱家三少一見傾倒,發誓非佳人不可,朱夫人疼子,只好讓步。
又聽聞,這小婢長袖善舞,八面玲瓏,因此得以同時討好朱府一家老小,沒人追究她的寒微出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