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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家——
宋啟政突然從夢中驚醒,輕喘幾口氣,轉首看床頭邊的小鍾——凌晨三點。
窗外傳來浙瀝瀝約雨聲,這場雨好像從十一點多就開始下了。突然,一陣刺耳的門鈴聲傳來,劃破這黑夜的寧靜。
宋啟政眉頭一皺。是誰這麼早就來按門鈴?會不會有人惡作劇?下床披上外套走出房間,下意識地朝宋迦南的房門看了一眼。
打開屋外照明燈,走出屋外,看見門前一條嬌小的身影拚命地按著門鈴;那模樣好像是葉怡馨,不知她現在來做什麼,過去替她開鐵門。「有什麼事?」
葉怡馨淚眼迷濛,聲音哽咽:「我夢見迦南投海自盡,所以想來看看他。對不起,請恕我冒失了!」話落,她直奔屋裡。
宋啟政聞言,全身一僵,一陣不祥之感逐漸籠罩心頭,不容多想,也立刻反身直奔屋內。
葉怡馨在宋迦南門外敲了幾下門,不見響應,便伸手去旋門把,發現沒上鎖。
推開門,房內沒有宋迦南的蹤影。疊得整齊的被褥明顯沒人睡過,書桌上抬燈未關,過去一看,桌上一隻素淨的紙上寫著:
人生愁恨何能免?銷魂獨我情何限!今世情債來世償付,盼一縷幽魂能與夢中會。
葉怡馨看著那熟悉端正的字跡,顫著雙唇後退一大步,無聲的淚水泊泊而下。
隨後進來的宋啟政,看過那張短箋後,臉色於一瞬間變得蒼白無比。
突然,葉怡馨想起夢中那個漁港碼頭,轉身朝外奔去。
宋啟政見狀也想跟著去,走出房間正好碰上由二樓下來,睡眼惺忪的三人。
「三更半夜的,誰來按門鈴擾人清夢?」宋啟明邊問邊打呵欠。
「哥哥跑去尋短了!」宋啟政聲音哽咽低吼,疾步回房抓起鑰匙衝了出去。看情形,葉怡馨也許知道地點。
宋啟明因宋啟政的話而咬到舌頭,接著與兩個妹妹相視一眼,亦快步地衝出去搭上宋啟政的車子尾隨葉怡馨的車子而行。
葉怡馨上車猛踩油門,以最快的速度來到那個漁港,下車後快步地朝著那個海堤奔去,隨後而至的宋家兄妹也跟著她身後跑。
十數分鐘後,葉怡馨已跑到海堤的盡頭。此時,雨已停,月亮偷偷地從雲端露出半張臉來。
葉怡馨藉著月亮看著海面上起伏的波瀾,無聲的淚水流成兩行。難道她來晚了?
難道那個夢是他入夢來道別?佇足片刻!想回頭仔細尋找,轉身卻見方形護欄邊蜷縮著一個身影,她立刻認出那是宋迦南的身影。此時,他雙手抱膝,臉埋進雙臂之間。
「迦南!迦南!」葉怡馨跪坐到身前,輕聲呼喚。
好一會,宋迦南才緩緩地抬起臉來,眼中閃著疑惑的神芒,好似不相信會在此時此地看到他掛念的人兒。是臨死前所見的幻影嗎?他不禁抬手輕拭那顆顆滑下的淚珠……當指尖輕碰那溫熱的肌膚和淚水時,感覺竟是如此真實!
「你怎麼會來這裡?」
葉怡馨輕咬下唇,張臂抱住全身已濕透的他。「為什麼想尋短?」
宋迦南垂著頭,如夢歎般:「我活得好累、好累!累得我想死,真的好想死!
只要我死了,什麼都解決了。父親不會找我要錢,你不會被人恥笑愛上一個男妓,更不會是弟妹擇偶的絆腳石。我的存在就是你們心中的污點,我死了,一切污點都會消失……都會消失了……」
距兩人不遠處的宋家四兄妹,聽了宋迦南的話忍不住都流下淚來,其中宋啟明更是氣得臉色煞白、雙拳緊握、全身顫抖,他知道哥哥口中擇偶的絆腳石指的是誰。
葉怡馨輕泣著:「不要胡說!我知道你不是,我知道你是清白的。你有顆捨己為人的聖潔之心,我不在乎別人恥笑我,我只想愛你,好好地愛著你。」
宋迦南抬起蒼白憔悴的臉龐。「你好傻!」
葉怡馨秀眉一皺,哽咽著反駁:「你才傻!」
宋迦南癡癡一笑。「我傻嗎?」話落,突然站起來。「我該走了。」
「走?」葉怡馨也跟著站起來。「你想去哪裡?」
宋迦南轉身面向大海,步履不穩地邁前一步。「另一個世界,媽媽和大哥等著我去團圓。」
葉怡馨驚駭萬分,伸手用力拉他。「你不能去!」
豈料,宋迦南被她這麼一拉,身體往後一仰便倒了下去,宋啟政一箭步衝上來,及時接住他。
葉怡馨驚愕過後,焦急地問:「他怎麼了?」
宋啟政騰出一隻手,按了按宋迦南的額頭;果然不出所料,宋迦南發高燒了。
當下不容多想,抱起他轉身就走。「哥哥淋了一整夜的雨發高燒了,我們趕快送他去醫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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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下午,宋迦南在昏睡近十二個鐘頭後終於醒了過來,他呆望著天花板搞不清目前是什麼情況。記得昨晚到碼頭想投海自盡,現在為什麼會在這個地方?好一會才轉眸移動視線,只見葉怡馨紅著雙眼,繃著俏臉抿著嘴,坐在床邊直勾勾地瞪著他。
兩人四目交接,對看了片刻,宋迦南才囁嚅著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葉怡馨不答反問:「你昨晚去哪裡了?」
「我……我……」宋迦南囁嚅了老半天,就是不敢回答。
「你是不是想投海自盡?」葉怡馨見他答不出來,就說出答案。若不是那惡夢引她去找他,也許今天所面對的就是他冰冷的屍體,想到心悸處淚水霎時盈眶。「你為什麼想尋短?為什麼要做傻事?」
宋迦南將視線投向天花板。「不為什麼,就是覺得活著只會給大家添麻煩而已。」
「你……」葉怡馨既生氣、又心疼。「是因為你對我說的那些事嗎?」
宋迦南慢慢撐起身子坐起,眼中有著迷惑:「我說了什麼?」
葉怡馨看他一臉的迷憫,遲疑了片刻才問:「你不記得昨晚發生的事了?」
宋迦南抬手按按額角,想了好一會。「不大清楚,只記得你突然出現叫我的名字,其它的……我……我就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