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是一夜方過,新房內繡著龍鳳喜字的被褥已被塞到一旁,就連床前掛著繡有百子圖的紗幔也被斜束在一旁的床柱上,床上空無一人。
但在離床兩步遠,站著素淨著一張臉兒的趙湘琴,她一頭如瀑烏絲垂落後背,身著紅色單衣,一雙黑白明眸定視在床單上的某處。
至於天亮後才匆匆回房梳洗、去掉臉上人皮面具的梁璟宸,身上僅有白色內衫,視線也盯在床上——那一團代表初夜的紅花。
這血漬自然是假,是他回來後才弄上去的,眼下還濕濕的。
趙湘琴沒想到他還有注意到這個細節,新嫁娘初夜有無落紅,事關自己與娘家清譽,是她疏忽了。
「謝謝你。」她說得真誠。
「不用謝,總不能讓人傳出去,我在洞房花燭夜就不行。」他話說得直接。
她臉上三條線,原來事關男性尊嚴!他是腹黑男,她可得提醒自己別將他想的太好。
「不過,你跟一般的閨女不同,按理,未經人事的女子對這床笫之事不是應該要羞答答、困窘無措?」他意有所指的瞟了床上的紅花一眼,但她看著那一小團紅花,表情未變,連半點嬌羞都沒有。
這算什麼?在她原來的世界,網路一開,再限制級的交歡畫面也看得見,不過是塗了雞血的床單,何來的困窘?
「該叫人進來吧,血已經干了。」
「你還真直率。」梁璟宸抿唇而笑。
「你會習慣的。」即使是假夫妻,她也沒打算把自己變成古代婦女——以夫為天,她有自己的主見。
他看著她那雙坦率的眼眸不得不承認,與她成為夫妻好像也沒有想像中的壞,他隨即開門喚了陪嫁的小芷及另一名府中小廝進來,兩人分別侍候他們梳洗、淨臉更衣。
她成了人妻,梳發由垂落的烏絲改為挽髻,一襲紅綢衣裙,更添喜氣。
他成了人夫,衣著上沒啥變化,圓領窄袖紫緞袍服,一樣的風流倜償。
這對新人著裝完畢後,小芷羞答答的跟小廝換掉沾血的床單,整理乾淨後,又有兩名小廝送上早膳,一樣是一道菜分兩盤。
但這在趙湘琴眼裡就是現代的「兩份套餐」,想必一定是假丈夫的潔癖在作祟,所以,她也沒多說,只問道:「不先去見娘和她一起用早膳嗎?我得跟她奉茶呢。」
「不急,以後多的是機會跟我娘共食,但有許多族親、兄弟姐妹昨日都留宿在府裡,你得要敬上一輪,再加上他們過去的「習慣」,」說到這裡,他的表情有些受不了,「反正不到中午,他們也走不了,所以,我跟娘說好,早膳先各自食用,再去奉茶。」
她沒追問何謂「習慣」,僅點個頭,就開始用餐。
但梁璟宸身旁的小廝當她的面仍忙著擦拭餐具,見狀,他忍不住開口,「你沒有任何評論?」說穿了,他也很好奇她對他的潔癖會說什麼?在靈安寺兩年多,他跟她從未一起用餐,這是第一次。
「沒有。」她抬頭看他一眼,說完,繼續靜靜的用餐。
這會兒,小廝、丫鬟們全退出去了,房內只剩他們,他開口再問,「就這樣?」
她抬頭看他,「以為我會說難聽話或出言挑釁?我們要演夫妻,不是演仇人。」
他勾起嘴角一笑,「你真理性。」
「這樁婚事各取所需,原本就建立在理性上,你快吃吧,我不想讓娘認為我睡晚了,我是個有家教的人,對長輩奉茶一事不可太晚。」這件事她娘可是一再的叮嚀。
他們的確是為了各自利益結成夫妻,只是她如此淡然,他怎麼有些不習慣?
「我們要演夫妻,總不能你啊我的叫,是不?」
「我喊你「夫婿」,你喊我名字即可。」她也乾脆。
他搖搖頭,「這不好,我說個小名,湘琴,嗯,「湘兒」不錯。」見她倏地瞪大了杏眼,他露出滿意的笑容,「好,就叫湘兒,你叫我「宸」,這才能顯出我們是真的相愛。」
「宸?」她頭皮發麻、雞皮疙瘩要掉滿地了!
她瞠目結舌的模樣在他看來可是趣味盎然,「好乖啊,湘兒。」
趙湘琴杏眼圓睜的瞪著這張邪裡邪氣的俊顏,突然間胃口全失,她放下碗筷,「別這樣叫我。」
「我們是扮夫妻,不是扮仇人,這話誰說的?」他忍住笑反問道。
她深吸口氣,也只能點頭,反正她少叫就好。
兩人用完了餐,某個潔癖人又是潔牙漱口,整理一番後,這對新手夫妻才前往大廳,一路上,他沒忘記提醒她,「你要有心理準備,我家人口眾多,但也只有今天,還有未來的某幾天,總的來說,平日你是見不到他們的。」
梁璟宸大略提及他的家族,但其實在更早之前,她就從空峒那裡得知,他是惟一的嫡子,在老王爺離世後,他承襲爵位並與庶兄弟們分家,多名庶姐妹也已出嫁,給的嫁妝也夠豐厚,但這些人生性揮霍,常常回敦親王府討要好處,不過大多都在孟氏那裡就解決了,因為他們專挑梁璟宸不在的日子來,顯然對他還是有所忌憚。
「這一次是我的大喜之日,他們愛面子,買了不少賀禮過來,依他們貪婪的個性,不討些便宜是捨不得走的……」梁璟宸又說。
原來,這就是所謂的「習慣」,她聽明白他的意思,也知道待會兒會有一場大陣仗在等著她。
不過,夫妻倆才行經庭園,就見到孟氏身邊的老嬤嬤快步的走來,一見到兩人,連忙止步行禮,「王爺、王妃。」
「何嬤嬤為何走得這麼急?」梁璟宸一問,馬上又反應過來,「我娘怎麼了?」
「主子這幾日忙於王爺的婚事,又開心得連著幾晚睡不好,昨晚就有些不舒服,今天一早更是起不了身,稍早前雖已請大夫過來把脈,說是這陣子情緒起伏過大、睡眠不足,人一鬆懈,就疲累不起,只要多休息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