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白了下唇,他身上那些傷口並不是特殊化妝,而是活生生的潰爛化膿流血……她真的感到好不忍,也替楊平感覺到痛,「別再撞了,根本是白費力氣啊。」她下意識的走進去想制止,但楊平又猛烈的衝撞過來,嚇得她又倒退一步。
空峒卻向前走,「他的武功被我封住了,別怕,他現在是沒牙的老虎。」
但她仍站定不動,「他是十惡不赦的壞人嗎?」
「也不算,只是處事極端,幫悅來酒樓的老掌櫃處理一些不聽話的手下是事實,而那些手下是不想再跟貪官污吏同流合污的人,所以,也算是在助紂為虐。」空峒邊說邊看著氣憤的發出唔唔聲的楊平。
但這樣鏈著一個人實在好不人道,何況,眼前這張蒙上眼的臉龐實在太過熟悉了,她感覺就像在看受難的梁璟宸……
她突然靠近空峒說了些悄悄話,他面露為難,「這好嗎?雖然安全——」
楊平不知道他們說了什麼,但下一瞬間,他發現自己的穴道被制住了,全身動彈不得,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有股淡淡的女人香靠近自己,還拿了毛巾擦拭他的臉,「唔、嗯唔……」她想做什麼,是她的男人把他活捉來這裡的不是嗎?!
但近身的女人什麼也沒說,只是靜靜的以毛巾擦拭自己臉上、暴露在外的手臂、胸口甚至是腿部的傷口,再一一塗上冰涼的藥膏,然後靜靜的走人。
不一會兒,他身上的穴道再度被解開,他可以聽到兩人的腳步聲走出柴房外。
「你耗上一個多時辰為他的傷口清潔上藥是為了什麼?」
空峒很困惑,楊平就是個壞蛋,自己要弄得滿身傷不上藥,那就活該讓他去痛!他雖然是個和尚,但骨子裡就是瞧不起這種自虐的人。
「我不是醫者,醫者治人不分善惡,只是,他身上有一種我也曾經有過的氣息——不想要接近任何人,也討厭任何想接近我的人,不讓自己有任何再被傷害的機會……」
她的聲音愈來愈遠,但楊平的內力深厚,即使被封住武功,他仍能清楚的聽到她聲音裡的哽咽,她跟他是同樣被遣棄的人嗎?
第二天一早,她再次進到柴房為他擦拭藥膏,被點了穴的他也因口中被塞了團布而無法開口,但她似乎也打定主意不跟他交談,在敷好藥後,靜靜離去。
他不懂,她為什麼要對他這麼好?有何企圖?
同樣的,也是在這一天,只是時間已經接近中午,梁璟宸來到靈安寺,自然也從師兄弟那裡得知,趙湘琴正替楊平的傷口上藥。
一對夫妻難得在山上聚首,師兄弟們都睜大眼睛看著兩人的互動,只可惜有人太理智——
「不是有事要報告,走吧。」梁璟宸拉了師兄弟們就往後方的側廳走去。趙湘琴則繼續陪著空峒聊天,約莫兩個時辰後,梁璟宸出現,「跟我一起回家。」
時間剛過午後,在空峒的堅持下,他們與眾人吃了午膳,才聯袂下山。
「幫楊平敷藥,你是吃飽撐著?」兩人在馬車獨處時,梁璟宸立即提了這問題。
「是,你是能者多勞,而女子無才便是德的我的確無事可做,滿意了嗎?」她沒好氣的同意了他的話。
沒想到,他竟然哈哈大笑起來,她是莫名其妙,他卻很清楚——
往往,他在外忙著追查貪瀆案,帶著一身疲累回來時,與她鬥智鬥嘴,不僅成了他最期待的事,還成了他放鬆休息的時刻,所以,若是見她睡得跟小豬沒兩樣時,他實在是很失望的。
只是,隨著手上得到的資料愈來愈多,他幾乎可以確定,杜鵬無疑的就是這樁江蘇貪瀆案背後最大的受益者,但這些資料全都是間接證據,定不了他的罪,偏偏又不知從何切入,那隻老狐狸把保護網建立得極好。
趙湘琴原本就清楚一切,在鬥嘴放鬆後,他在回來的路上,也一一告知她目前的進展。
至於他的母親是個有智慧的人,他除了隱瞞自己的假成親、還有趙湘琴幫忙易容一事外,對貪瀆案的進度他也對母親坦然,畢竟,母親與杜鵬相識更久,對其心態也能幫忙審視……
「杜鵬曾為先帝寵臣,從如日中天的勢力到現在被壓制,他心中的不平可想而
知——」孟氏說到這裡,憂心的看著兒子,「這案子雖然你已盡量私下查訪,不在戶部內部進行,但杜鵬從來就不是一個好對付的人,更不是善良之輩,你得要小心再小心。」
「我知道,娘,但我就是怕娘擔心,才讓娘知道進展,怎麼你反而憂心了。」他一回來就向母親說明貪案的進度。
廳堂內,一旁的趙湘琴靜靜的聽著母子間的對話。
她不得不承認,梁璟宸是個孝順的兒子,幾日前,她從婆婆口中得知,當初分家時,他強力主導父親的四位小妾與他們的兒女一起離開,還附帶了大筆的黃金珠寶,讓他們好好過日子。
這麼做是因為婆婆不好爭寵,但正室與小妾要和平相處談何容易?更何況是一對四,婆婆總居於下風,這一切梁璟宸都看在眼底,就順水推舟的趁機將她們送離母親的生活範圍。
母慈子孝,這樣的溫馨畫面在她看來實在賞心悅目。
這時,門外突然傳來敲門聲,打斷母子的溫馨對話。
「稟王爺,襄王爺的人帶了口信過來,說是襄王爺帶著孫女要出一趟遠門,會經過敦親王府,想順道上門拜訪,聊一些體己話。」門外的萬總管隔著門板稟報。
「同在朝廷為官,早朝上碰面,那隻老狐狸總是笑容滿面,說些不痛不癢的事,襄王府與敦親王府也不過差了三條街,他卻道出遠門順道拜訪?!」梁璟宸嗤之以鼻,知道老傢伙是無事不登三寶殿。
「你查案已有不少進展,他不可能無感,看來是來探口風的,但怎麼還帶了孫女?」趙湘琴也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