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沒有戴上,只是天天夜裡將它拿出來把玩,還對著它說話。
原來這就是思念……
白天因為忙碌,可以不去想,但是到了晚上,只有一個人躺在床上,就特別希望那個男人就在自己身邊,相互依偎,度過漫漫長夜。
韻娘多多少少可以體會得出守寡的心情,想見卻見不到,那份寂寞和孤單,有多麼難熬,不是每個女人都能忍受的,何況是天人永隔,今生今世都再也見不到了,更是分外淒涼。
看著手中的白玉鐲子,撫著上頭柔膩的觸感,想著那個男人在為她挑選時,又是用什麼樣的心情,既然已經知道相公心裡並沒有其他女人,也不是不要她,不如就用行動證明,自己不在乎,是真的不在乎他的出身,他就是他,是第一個也是唯一一個令自己心動的男人,所以……
她決定搬回邢家大院!
沒錯!與其在這座別莊枯等,不如回去,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相公總不能都不回家。
於是,她決定等最後幾堂課上完,便要回西遞村。
就在韻娘想著該如何跟嬸婆解釋,或者乾脆把她一起接回去住時——反正飛觴堂有很多空廂房,就算多住一個人,還是綽綽有餘——卻沒想到年事已高的嬸婆說倒就倒,不過一天的光景,已經是彌留之際。
大夫把完了脈,搖了搖頭。「還是準備辦後事吧。」
聞言,眾人心底一沉。
「娘……」韻娘坐在床緣喚道。
嬸婆過了良久才掀開眼皮,看清是她,張口就是一聲「媳婦兒」。
「是。」她柔順地應道。
「謝謝你不嫌棄……」嬸婆嘴角彎了彎,氣若游絲地說。「還願意照顧我這個老太婆……我真的很幸福……」
圍在旁邊的葉大娘她們不禁泣不成聲。
韻娘緊握著佈滿老人斑的瘦弱手掌,垂下淚來。
「等阿旺回來……跟他說娘先走了……要他別傷心……」她交代著遺言。
「是。」韻娘哽聲地說。
她眼皮好重。「你跟阿旺……要幫咱們家生個……白白胖胖的兒子……」
「我會的,娘。」這句話勾起韻娘天生的母性,她也好想為相公生個兒子,下回若再逼她喝避子湯,一定當面把碗給砸了。
聽到韻娘親口允諾,嬸婆終於合上眼皮走了,神情好安詳,彷彿睡著般,讓眾人既欣慰,但也難過。
由於邢阜康經常要出遠門,便曾交代過,由於嬸婆的兒子、媳婦早就不知搬到何處,若真有個萬一,就由葉大娘她們代為處理喪事,墓地也早就找好,等他回來,再挑一個好日子,將牌位迎進邢家祠堂。
為了處理嬸婆的喪事,韻娘只好把搬回邢家大院的事往後延,一直拖到了二月底,她才把這個決定說出來。
麻姑一臉驚愕。「大奶奶要搬回去?」
「我跟相公既是夫妻,豈有分開來住的道理,自然要搬回去了。」韻娘心意已決。
「他總認為自己做的都是為我好,卻不曾問過我的意見,這回我不再聽他的話,什麼以夫為天、三從四德,就把它們全丟了,我要讓相公明白一件事,就算天塌下來,還有我會陪在他身邊。」
葉大娘倒是贊同。「大奶奶能這麼想,真是太好了。」夫妻本就該如此。
「我也覺得這麼做才對。」周大娘點頭如搗蒜。
沒有主子的命令,麻姑不敢作主,更何況邢家大院裡頭都是些豺狼虎豹,要是有個閃失,又怎麼對得起大當家。「可是……」
韻娘端起主母的架子。「難道你不聽我的話?」
「當然不是……」她夾在中間很為難。
「既然不是,咱們過兩天就回去。」韻娘露出柔媚的笑靨。
自己早該這麼做了。
這一次要讓相公明白,她可不是個只會順從,完全沒有主見的女人。
眼看阻止不了,麻姑也只好收拾東西,就在兩天後,主僕倆坐上雇來的馬車,在葉大娘的陪同之下,回到西遞村,重新踏進邢家大院。
第7章(1)
三月中旬,春暖花開。
邢阜康終於又回到別莊,當他從周大娘口中得知嬸婆過世的消息,心中無限感傷,接著又得知韻娘已經在十日前起程返回邢家大院,大為震驚,來不及細問,便片刻不敢停歇,立刻驅車趕回西遞村。
他馬不停蹄地回到邢家大院,直接從南邊角門回到飛觴堂。
「大當家回來了!」
見到數月未歸的主子,老吳臉上堆滿笑容,馬上往院子裡頭喊,跟其他人通風報信,好趕緊出來迎接。
他深吸了口氣,定了定神。「大奶奶呢?」
「應該是在屋裡,大當家別擔心,這扇門小的看得很緊,不會隨便讓人進來,其他人也都幫忙守著大奶奶,一切平安。」老吳想到幾日前大奶奶突然從別莊搬了回來,又不便多問,只是盡好自己的責任,把門看好,自然也很清楚主子最擔心什麼,不等他問,就先說了。
「沒事就好。」邢阜康懸在半空中的心才落下。
於是,他大步穿過天井,已經有好幾個婢女、嬤嬤出來迎接,推開正房的格扇門,屋裡卻沒半個人在,只好又走出來。
麻姑聽見樓下的動靜,立刻從二樓下來,怯怯地見禮。「大當家。」
「怎麼就讓大奶奶搬回來住了?」他沈著臉問。
她早有挨罵的心理準備,便硬著頭皮回道:「因為大奶奶堅持要搬回來住,奴婢也不得不聽……」
邢阜康瞪視片刻才問:「大奶奶人呢?」
「在二樓的繡房。」麻姑指著正房樓上的廂房說道。
繡房?他也跟著抬起頭來,倒不曉得上頭那間原本閒置不用的廂房,如今成了繡房,便順著樓梯,直接上了二樓。
待他推開繡房的門扉,跨進屋內,就見穿著杏紅色大襖,上頭鑲嵌著各種精美花邊和剌繡的妻子就坐在繡架前面,半垂眼眸,相當專心地刺繡,彷彿沒注意到他的到來。
「咳!」邢阜康清了下嗓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