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那麼威風乾麼,屋子大只能代表有錢,不能代表幸福,照我說,跟喜歡的人住在一起便好,小屋也開心,若是兩人不同心,又相對無言,就算天宮也沒什麼好高興——」呃,她剛剛說了什麼來著?
以她的身份,講這些話不太妥當,直白說,有點嫌棄的意思……生煙見冬雪跟春香,早就乖覺的退到了數丈之後,因此說話也就不再那樣顧忌,「那個,我不是那個意思,也沒有針對你,只是譬喻而已。」他頷首,「我懂。」
「真懂?」
「易求無價寶,難得有情郎麼。」
「大概是這意思,但好像又不太對。」生煙懊惱著想要找出比較正確的說法,但是越急,腦袋越是像漿糊。
古人對這很計較,萬一他起了疑心,恐怕她在東廂的快樂生活就結束了,得回主屋去……圓房……依照現代的眼光來看,他真的是金龜婿一個,五官俊秀,對她也好——但重點是,她對他就只有「好人」,「心胸寬大」之類的感覺,沒有一點評然心動,牽手都不想,更別說要履行夫妻義務。
「那個你別誤會,我在侯府,沒有什麼不正當的男女關係,剛剛只是單純的有感而發。」景仲軒笑道:「看來夫人不怕我啊。」
雖然不知道他怎麼冒出這一句,生煙還是嗯的一聲……不知道為什麼,那天看他沉著臉色發落了王嬤嬤,臉色之不善,所有人都不敢吭聲,饒是如此,她也還是不覺得可怕。
其實她最害怕的是新婚之夜,難關都過了,其他就不算什麼了。
「那麼,夫人可有一點喜歡為夫了呢?」
雖然為難,生煙還是搖了搖頭。
想想,又補上一句,「對不起。」
「是我自己想知道答案,所以,不用跟我說對不起,知道不?」見她沒說話,景仲軒戳了戳她的額頭,「回答。」
「知道。」
「現在你既沒那心情,把我當朋友便是,夫妻之事,你若不願,我絕對不會勉強於你,安安心心在這裡住下去,想說什麼就說什麼,不用小心翼翼怕我不高興,將軍府這牆已經夠高,院子也已經夠小,再勉強下去要生病了,所以,你就過自己想過的日子吧。」生煙真不懂,他到底喜歡自己哪裡?
雖然沒戀愛經驗,但她又不是傻子,只有喜歡一個人,才會這樣包容一個人,這高牆大院裡,他就是道理,其實根本不需要這樣尊重她,但他對她,卻是相當的保護,思想開明到幾乎是現代人的地步了。
生煙的困惑明明白白寫在臉上。
他笑著輕戳了下她的額頭,「傻瓜。」
生煙一呆,內心深處有個身影慢慢浮出——重疊上剛剛的一切……曾經有個人,總會耐著性子聽她亂說一通,然後笑著戳戳她的額頭,說,傻瓜。
接連幾天,生煙都睡不好,思及現在,又想起過去,兩相交乘,真是沒一日好眠。
先說現在吧。
王嬤嬤欺人,但那也是聽命行事,三十個板子即便分期付款,也還是很有得受,年紀這麼大,打跛了說不定就這樣跛下去了,即便知道景仲軒看在她求情的分上,已經讓了一步,但這還是讓身為現代人的她很難接受,有人因為她而受苦,無論如何真的高興不起來。
再者那凌雲娘,從頭到尾都沒顯出後悔的樣子——這種千金大小姐有時候挺麻煩,會因為沒能踩到對方而一試再試,日子還長,不知道她會再出什麼怪招,生煙不怕,但覺得煩。
那日新婦奉茶,除了三位小叔,府裡還有幾家親戚,都是婆婆汪氏的兄姐,原本只是過來府中小聚,可沒想到景仲軒迅速訂親,因此便住下來,等到婚事之後才走,故此,那日奉茶也都在廳裡,大部分的眼光都是打量她這個不知道走了哪門子運氣的庶女,但裡面有兩個表妹喊她「表嫂」時,一臉的不情願。
生煙只覺得好笑,古代女子也沒機會見幾個異性,寂寞的閨閣生活中,景仲軒閃耀出現,要外貌有外貌,要家世有家世,那還不芳心評然,恐怕早纏著自己的爹娘暗示想嫁,可沒想到汪氏是個急性子,景仲軒不信八字,不過出門一趟,就什麼都定了。
這下兩位表妹自然是悶得很,若在人家剛定下親之際,馬上論共侍之事,又恐惹笑,因此,一股怨氣自然只能發在情敵身上了。
真是冤枉,不管要娶平妻,還是納妾,她完全沒意見啊,盡量娶吧,反正院子大得很,重點是,她又不喜歡景仲軒……不對,她喜歡景仲軒,但是非關情愛,而是把他當「恩人」或者「好人」那樣的喜歡。
正當盛年,又無通房,看起來也不像同志,居然能尊重她的意願而不碰她,她真的只能說感激,至於愛情……唉。
第5章(2)
不知道陸捷好嗎?
那個爆炸,她現在想起來還會後怕,到底用了多少炸藥,即便兩年多過去,她都還能記得那震耳欲聾的聲音、火光,她整個人從窗戶彈飛出去,直落別墅外面的游泳池,重傷之際,即使會游泳也沒用。
再次睜眼,人生驟變。
她在侯府養病半年,以前的事情只能記得六七成,她知道有空白,但是那些空白卻怎麼樣都想不起來。
小時候到美國之間的部分還好,但在她變成娜娜之後,記憶出現嚴重的斷層,只有一些片段,或者隻字片語,有時候甚至出現互相矛盾的回憶,讓她頭痛欲裂,原本以為自己再也無法拼齊完整的過去,但奇怪的是,到了將軍府之後,那些失蹤的拼圖,一塊一塊又出現了。
陸捷也喜歡戳她額頭,然後笑說,傻瓜。
她記得他怎麼一次又一次的約她出去,討她開心,三十幾歲的人,會像小男生一樣,親筆寫情書給她。
陸捷的字很漂亮,像他給人的感覺一樣,一筆一畫,都是力道,她在套房裡看著他的信,常常忘了自己的身份,一遍一遍的看,一遍一遍的傻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