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妾?」景仲軒似笑非笑,「夫人不願跟沒感情的人同床共枕,難道我便可以嗎?」呃……
兩人對望了一下,生煙首先低頭,「對不起。」
「清楚自己錯在哪裡嗎?」
「嗯。」生煙說著自己的罪狀,「我不該因為自己的內疚感而想把陌生女子塞入你的房間裡。」
「知道就好,若是下次再犯……」
生煙連忙接口,「沒有下次,保證不會了。」
「這可是你自己說的。」他輕敲了她的頭一記,「記住了?」
「記住了。」
「少爺,」一個小廝引著另個小廝進來,「四少爺的書僮過來傳話,問少爺少夫人什麼時候有空,有事想跟二位商量。」四少爺?她至今只在新婦奉茶那日見過一次,老二老三雖然是姨娘所出,不過姨娘的身份其實也不低,都是官家大小姐,因此過得還算有底氣,但是老四景仲宜卻是程姨娘帶來的陪嫁丫鬟所出,景家慣例,不讓通房有孕,因此伺候過後,是要喝藥的,也不知怎麼著,被那通房避過,等發現時,肚子早大了起來。
數月後,通房臨盆,一舉得男,原以為從此母以子貴,將軍會撥個院落,再給她幾個下人,從此過著好日子,卻沒想到大戶人家最忌諱這種事情,因此孩子才滿月,老夫人便發話了,這孩子交由汪氏扶養,而那通房依然由程姨娘管著,可程姨娘又怎肯留這種丫鬟在身邊,自是命人送回娘家,說要再好好管教。
程家既然知道這丫鬟不安分,又給主子惹了事端,能有什麼好事?自然是給人牙子領走了。
景仲宜便是處在這種尷尬的情況,庶出,卻在嫡母的院子長大,荒謬的是,由於他的存在便是削了程姨娘的臉面,汪氏居然也對他不錯,起居皆有照顧,加上景仲宜習文有成,十二歲便過了國考,如此稚齡,實屬罕見,人人都道是汪氏教養有功,就連老夫人也誇了她一頓,賞了好些東西下來。
故此,雖然只是名義上的母子,但是母親庇佑兒子,兒子給母親爭光,居然也頗像一回事。
待他十五歲時,汪氏便給他說了門不錯的親事,景仲宜善詩書,那閨女亦是琴棋書畫皆通,夫婦感情很是和樂,只可惜那女孩命薄,才成婚一年多,便因為難產而死,留下一個女嬰,景仲宜至今未娶繼室。
那日匆匆相見,但是生煙對這位小叔其實頗想親近,因此聽說他想來訪,便用眼神示意,可以啦,我也想見見。
還沒回答呢,大管家卻匆匆過來通報,「少爺,區大人來訪。」景仲軒皺眉,「怎麼挑這種時候?」
見少爺不大高興,大管家陪笑說:「還是老僕去回他,少爺已經休息了?」
「那倒不用,老區沒急事,應該不會這麼晚過來,我去看看。」他站了起來,面對生煙時,不太高興的臉色變得溫和,「今天十五,我已經讓人把船隻準備好,原本要帶你去賞月,不過老區是個話嘮,一時半刻大概也停不下來,讓春香帶你去吧。」稍晚,生煙便在湖面上晃蕩了。
景仲軒說的船隻,其實比較像會出現在李白詩句中的那種漁舟,放了一張極矮的美人榻,扣掉舟子,大概只能坐上四五人,月光極白,映得湖面隱隱有霜色,若不是親眼看到,還真難相信高牆內能有此風景。
生煙躺在美人榻上,看著月光皎潔,耳邊聽到的是船槳碎水的聲音,鼻尖聞到的是初夏的氣息,舟子輕搖,恍若搖籃,舒服得昏昏欲睡,半夢半醒之際,卻聽見一陣吵雜在夜風中傳來。
冬雪見她睜開眼睛,探身問道:「少夫人,吵著您了?」
「什麼聲音?」
「兩位表小姐也來遊湖,船隻大,因此丫鬟嬤嬤都帶上了,聲音自然就大了。」生煙順著聲音看過去,天啊,簡直是一艘八里渡輪,將看過去便有二十幾個人,船上似乎還在進行著吟詩作對之類的才女活動,難怪吵了。
「春香,告訴舟子,我們回去。」
「少夫人,」冬雪不平了,「何必讓她們呢,傳話過去,讓她們安靜點不就好了,何況真要走,也是她們走才對。」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她們又不可能永遠住這,月亮也不會跑,等她們走了再來,豈不清靜。」舅舅一家,當初說是要看外甥成親才留下來的,現在都成親兩個多月了還不走,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好事。
不安好心眼的人來襲,避開比迎擊更省力啊,吃飽太閒才正面迎戰。
可惜她這樣想,人家卻不是這樣想。
他們的小船上並無燭火,就安安靜靜的在湖上輕搖,距離拉遠了,不仔細看大概也發現不了,生煙原本只想悄悄回岸,可沒想到就這麼剛好,小舟轉向時被瞧見了,生煙還聽見一個丫鬟的聲音。
「小姐,那裡有船。」
不到兩分鐘,那八里渡輪就來到生煙面前。
汪家大姑娘倚著船欄,「是誰在那?」
春香回道:「我們是松嶺院,小舟上的是少夫人,敢問姑娘哪位?」
「胡說八道,會坐個小破船出來,我看是二表哥那幾個通房之一,不想出來拜見我,故意扯謊。」汪大姑娘故意唉的一聲,「不過算了,我也不喜歡為難別人,既然自知輕賤,你們就自己去吧。」
「表小姐怎麼這樣說話,我家少夫人是少將軍八人大轎迎回來的,怎可說她是雲禧院的通房……」
生煙不想吵,所以沒起來,但現在這狀況,好像不起來也不行了。
於是下了美人榻,讓春香給她理了理衣服,這才轉身,「兩位表妹好興致。」
「真是表嫂呢。」汪二姑娘嘻嘻一笑,「幸好表嫂的衣裳華貴,我們這大船的燈盞又多,要不然可也分不出來跟那些妾室通房有什麼兩樣,嘖,畢竟是庶出,又是商女之後,氣度不似正經千金小姐般落落大方。」冬雪怒斥,「你們別太過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