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過,竟勾起了他一抹微笑。
「抱歉,小姐她好像很累,所以我就沒叫醒她。」馬西莫在一旁解釋。「沒關係,就讓她睡吧。」
語畢,他脫下大衣,交給了馬西莫,然後他輕聲走到沙發旁,在她的小腿邊的位子坐下。
他細細地端詳著她的睡臉。
她睡得很沉、睡到嘴巴都開了,甚至發出細細小小的鼾聲。說她是臥底?這臥底未免也過得太放鬆了點。
白天他從麥可.豪登那邊問到了不少東西。
在他聽來,那個叫蘇麗珣的女孩一點兒異常也沒有,就只是個一般的大學生,喜歡逛街購物、喜歡跑趴,大學生會幹的蠢事她一件也沒少過。
但是孫蓓蓓不太一樣,她不是泡在圖書館裡讀書,就是在附近的一家餐廳裡打工,生活一整個很無趣。聽說她是為了全額獎學金才會這麼拚命,如果沒了獎學金,她大概也沒那種財力可以完成學業。
於是他又派人到學校裡的圖書館去求證,館員證實了這件事,「那個亞洲人真的很誇張,她幾乎沒課的時候就會來,有時候一待就是半天,簡直沒有個人休閒可言。難道亞洲人都是這樣?」
餐聽方面,店長也證明了他確實有僱用孫蓓蓓。不過,上星期她請了長假,說是要回台灣,但是請假期限己過,她卻再也沒有出現。
以上,一切都很完美,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
但有時候事情就是這樣,當證據越是接近完美的時候,就越是有什麼地方不太對勁……
突然,手機鈴音響起,劃破了原本寧靜的空間。
他愣了一下,不是他的手機在響——是她的。
孫蓓萑倏地彈了起來,先是被身旁的卡羅嚇到,而後她甩用頭,全身上下都摸過一回了,才終於在牛仔褲後方的口袋裡找到了手機。
「喂?」她接起。
卡羅僅在一旁聆聽著她單方面的對話。
「啊、是,蘇媽媽。」
她說的是中文。
「可以、可以,沒問題的,我現在可以講話……」說到這裡,她向卡羅比劃了一些手勢,大概是示意她想到陽台講電話。
他做了一個「請便」的動作。
然後他看她打開陽台的玻璃門,走到了陽台上,卻忘了將身後的門給帶上。「那是因為她手機弄壞了,送修了好幾天都還修不好。」
「好的,我知道,我會告訴她,」
「唔……過幾天吧,等手機回來了我再叫她打電話回家。」
他可以清楚聽見她在說些什麼。
事實上,他聽得懂中文,只是無法開口說得流利,大部分的人都以為他只精通英、義兩種語言而已。
沒一下子,她掛斷電話。
她沒立刻進門,只是背對著室內,面對紐約市的夜景,佇立不動。好半晌後,她突然跪坐了下來,在冷硬的地板上無聲抽泣。
她崩潰了。
在聽見蘇媽媽的聲音之後,她終於再也無法獨自一個人扛下更多,她怎麼能若無其事地在電話裡跟對方打哈哈、謊稱一切安好?
剎那間,卡羅明白了。
她會累癱在沙發上,不是因為每天被他叫去跑六公里,而是因為她每天晚上都睡不好。或許,她夢見了摯友平安歸來,也或許她夢見了擎友慘遭殺害,但不論是哪一種,對她而言都是精神上的凌遲。
他靜靜地走到了她身旁蹲下,看著她滿臉淚濕、看著她那彷彿末日降臨的眼神。
此時,他的心裡有個聲音——她怎麼可能會是臥底?
她只是一個瘋狂祈求摯友能夠平安的女孩而已。沒有心機,沒有把戲,她要的東西自始至終就只有那一項。
他忍不住伸手替她拭了眼淚。
「再給我兩天。」他說,「再給我兩天,我一定把她找出來。」
她抬頭,抹去模糊視線的淚。
「……真的?這是承諾嗎?」
「對,是承諾。」
「那萬一她……萬一她已經……」她說不出那個令她心碎的字眼。
卡羅知道她想說什麼。
「那我也會把屍體帶回來給你。」他輕撫著她的臉頰,凝視著那雙佈滿水氣的眼,「然後我會把傷害她的人給帶回來,綁在你面前,隨便你高興怎麼處置。」
她應該要給他一抹微笑才對,無奈鼻一酸,嘴角下垂,她又哭了出聲。
「為什麼你不安慰我?」她忍不住出拳槌打他的胸膛,「為什麼你不說她會沒事、她會平安回來?為什麼你要說什麼屍體!」
他不覺得痛,卻擔心她的手疼。
「別這樣,」他握住了她小小的拳頭,「你手上的傷還沒好。」
「我的傷?這點小傷?」她哭著笑了,笑了又哭,「這個跟麗珣的遭遇比起來,簡直像是被蚊子咬!」
卡羅歎了口氣,乾脆伸手攬著她的後腦,將她壓進懷裡。
撞入他懷裡的那一瞬間,她錯愕了,驟然淚止。
相較於室外的低溫,他的懷抱是如此溫暖。
她本以為這個男人從頭到腳都是冰的、不是嗎?他的眼神淡漠、表情冷峻、嘴巴苛薄、內心無情、作風殘忍……
但,為什麼他的掌心、他的懷抱,竟反而暖得讓她軟弱?
她咬著下唇,眼眶一熱,在他的懷裡再次哭了出聲。
大概是她哭得太淒慘,所以卡羅赦免了她那幾乎是每日固定六公里的體罰——哦,是的,那絕對是體罰。
不過,也別高興太早,因為特惠待遇只有今天。
擦乾眼淚之後,卡羅破天荒說要送她一程,她一開始以為只是指派司機或是什麼的……總之,她沒料到會是他親自開車送她回去。
卡羅的車是一輛白色寶馬。
她一直以為黑幫的座車都是黑色,而且會有專屬司機。
「平常是有司機沒錯,但不是每次出門都需要司機。」他說。
後來她才知道,為了不被鎖定,他一共擁有五輛車,平時若是自己出門的時候就會交錯著開。
第4章(2)
上了車,密閉空間的獨處讓她變得有些緊張、神經質。
坐在副駕駛座上,她死瞪著窗外,從玻璃的倒影裡,她看見了自己那雙紅腫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