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怪,他即使吃了她的料理也不願讓她得意;即使救了麗珣也不讓她知道整個過程的細節;即使兩人相識已經這麼多天,他仍是從未問過她的名……
是,沒錯,他從沒問過她的名字。
「原來如此,原來對你而言我只是個煮飯的傭人,」她嗤笑了聲,離開了長椅,「不過,你放心好了,這是我欠你的,不管你再怎麼自大、渾蛋,我還是會依約煮到你吃膩了為止。」
語畢,她掉頭轉身就想走。
他卻迅速伸出手,緊緊扣住她纖細的手腕。
被拽了回來,她有些惱怒,回頭狠瞪著他,「現在是怎樣?因為我今天沒跑完半圈,所以大爺您不滿意嗎?」
「坐下。」他直接命令她。
「你——」胸口一把火燃起,她不懂,這男人到底有多沙文?
「憑什麼?你剛也說了,我跟你的交集就只有每天的晚餐,除非你要我繼續跑完你所謂的懲罰,不然我不是你的手下,你沒權力這樣命令我。」
他抬頭,望入她的眼,「你要離開,可以,帶著我一起。」
「蛤?」
她徹底傻了,這男人是怎麼回事?「你到底是有什麼毛病?一下跟我撇清關係,一下又叫我要帶著你走?」
「……所以我才叫你坐下。」他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奈。
這時,孫蓓蓓才發現他的模樣有些反常。她想了想,姑且坐回了長椅上。
她的雙手插在口袋裡,只坐三分之一的椅子,一人就是一副隨時可以起身落跑的姿勢。
「然後呢?叫我坐下,現在要幹麼?」
「用你的餘光就好,不要轉頭,就算要轉頭,也只能面向我。」他說。
「啊?」她覺得自己迷惑了,「你在跟我說話嗎?」
「你的右前方,大概五、六百公尺外,有個男人站在垃圾桶旁邊,手裡拿著一杯飲料。」
她怔忡了下,依他的話照辦,她的確是瞥見了一個男人站在那兒。
「然後呢?」她不解。
「送你回家的那天,我看過這個男人出現在你公寓樓下。」
她胸口震顫了一下,「等等,你在暗示我被人跟蹤?」
「暗示?」他冷笑了聲,「我已經明白告訴你了。」
她深感訝異,沒想過這種事情會發生在自己身上,她甚至試圖說服自己,那只是卡羅的神經質。
「會不會是你想太多?搞不好他只是恰巧住在我家附近,然後碰巧來這裡散步……」
「你真樂觀。」說完,他站了起來,一把牽住她的手,回頭朝著另一個方向走。」
「喂、你做什——」毫無預警就被他給牽著手,她錯愕了,「你要把我拉到哪裡去?」
「證明給你看。」
「啊?!」
他牽著她走了約莫四百公尺,然後猛一個轉身,突然抱住她。
她嚇了一大跳,僵在他懷裡,整個人動彈不得。
「……卡羅?」
他俯首,下巴抵在她的頸窩處,看似纏綿柔情,可他卻在她耳邊說了一句——
「那傢伙跟上來了,就在你背後不遠的地方。」
她耳根倏地發燙,原來這突如其來的擁抱只是為了證明他的猜測。
「你……」她推開了他,「好啦,我知道了,我相信你就是。但你要我怎麼辦?報警抓他嗎?」
「報警?」他愣了下,笑出聲,「拜託不要。」
「怎麼?你怕警察?」
「當然不是。」隨後,他搭著她的肩,轉身跨出步伐繼續走,「因為那個人應該是聯邦探員。」
聞言,她立刻停下了腳步,瞠大眼睛望著他。
「什麼?!」
然後是她高分貝的驚呼。
這一夜,卡羅仍是親自開車送她回家。
一路上她不發一語,似乎還在震驚當中——這是當然的,她這輩子作夢也想不到自己居然會成為FBI的跟監對象。
後來,卡羅又從她的住處搜出了三個監聽器。一個在茶几底下,一個在電話機身裡,一個則是在浴室的梳妝鏡後方。
他全都銷毀了。
她目瞪口呆、頭皮發麻,而他居然可以從容自在地說:「這些人安裝監聽器的方法真是一點進步也沒有。」
孫蓓蓓怔愣了一陣,才猛然回過神來。
「慢著,你不是應該解釋一下嗎?為什麼我會被聯邦探員跟蹤?這……這跟麗珣被綁架的事情有關?還是跟你有關?」
「我。」他說得武斷。
「為什麼?」
「因為你頻繁進出我住的地方。」
「就只是因為這樣?」這國家還有民主自由嗎?
「因為你的身份被懷疑了。」
她一頓,莫名不解,「我的身份?什麼身份?」
「有一些人懷疑你是被派來調查我的臥底,甚至是被派來剌殺我的職業殺手。」
哇咧,她怎麼不知道自己這麼了不起?
不過,若是換個立場仔細思考,她出現的方式確實不太尋常。對卡羅而言,她只是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而他居然毫無戒心地任她進出他的住所。
「那你呢?」
「什麼意思?」
「難道你從沒懷疑過我?」
沒想到他竟笑了出來,是開懷大笑的那一種。
「你看過哪個特勤人員或是殺手,跑沒幾步路就氣喘吁吁,像是丟了半條命?」
「……」有道理。
接著他拿起電話按了幾個號碼。
「你打去哪?」
「叫外賣。」
「啊?」
「你還沒吃晚餐吧?」
「你可不可以不要這麼冷靜?」她掩面,覺得自己快瘋了。
他笑了一笑,道:「性命要顧,日子也是要過下去。」
這時,電話的另一端似乎接通了,他以義大利語說了幾句話,她聽不懂,但是大概可以猜到,應該就是一般的點餐互動。
最後,他以英語報了她的住處地址後,掛上話筒。
「十五分鐘。」他道。
她頷首,沒表示什麼,甚至不在乎他點了什麼食物。
兩個人就這麼彼此相視了好一會兒,彷彿再也找不到話題,直到卡羅聳聳肩,開口打破了沉寂。
「你要我先離開嗎?」
她搖搖頭。開什麼玩笑,先是在她的住處搜出了三個監聽器,然後要她一個人度過漫長的夜晚,她怎麼可能熬得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