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可以理解,但不表示他能接受。
一顆心,在胸中縮得很緊很緊,緊到發痛。
她看著眼前那個男人,喉頭緊縮,但仍堅定的張嘴開口,把話說完。
「我不是為了他才回來的。」
他沒開口,什麼也沒說,只轉身走了出去,但臨到門口又停了下來。
她提著心,看著他站在門邊,肩頭緊繃,用那沙啞乾澀的聲音,頭也不回的緩緩說。
「就像你說的,這是我的人生,我的選擇。就算會崩潰,我也會去我想去的地方,做我想做的事情,我不需要任何人幫我做決定。如果你不能接受,我相信你知道大門在哪裡。」
娜娜在原地瑟縮了一下,感覺像是被他甩了一巴掌。
她不敢相信他趕她走,又趕她走。
但他確實說了,然後走了。
而她知道這次,是她活該。
她沒有離開,她留了下來。
他對此不置一詞,他還是會來吃飯,但他搬回了自己的房間,重新回到地下室,把他的左手充了電。
她不知道他在想什麼,他沒有對她大聲咆哮,沒有要她別管閒事,他只是用一種讓她難以忍受的方式振作了起來。
他把自己打理乾淨,回復了正常的作息,定時起床,定時運動,定時工作,只是再也沒有飯後的喝茶閒聊時間。
他不再碰她,也不正眼看她,對待她禮貌又客氣,如果需要她幫忙,他會和她說請,她做完之後,他會和她說謝謝。
過去三天,他完全沒有睡,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每到夜裡,他房間的燈也會定時被關掉,但她知道他沒有睡,她可以看見血絲一天一天在他眼裡慢慢增加。
她知道他和屠震問了狩獵遊戲的事,屠震全都說了,關於那個殘忍的遊戲,還有阿光可能受困其中的消息。
屠震沒有明說他是可能的線索,但她猜他知道,他也知道紅眼的人希望他能提供更多。
每天晚上,她都想走過去敲他的門,再一次的請他重新考慮去德國的事。
可她曉得他不會接受她的建議。
他聽到了她說他會崩潰。
她傷了他該死的自尊,即便她是為了他好,那也不是他可以接受的理由。她才告訴過他那是他的人生,然後他做出了他認為最好的決定,直到他發現她所做的一切都不是為了他。
是為了阿光。
她是為了他,她回來是為了他,她真的很想走過去,把這句話敲進他頑固的腦袋裡,但她知道那男人不會相信。
她說了不只一次,但他不相信,也不願意聽她說話,每次她提起那話題,他就會轉頭離開。
所以她只能坐在床上,看著那面牆,希望自己不曾背著他說過那些話。
她一夜無眠的看著他畫的那面牆,直到快天亮才合眼。
那男人不見了,又不見了。
她不敢相信,她才閉了一下眼,瞇了不到一個半小時,他就離開了。
她原以為他在地下室,或院子裡,但他沒有,她檢查保全系統時,發現屋子裡除了她之外沒有任何人,有那麼一瞬間,她擔心有人跑了進來,或他夢遊走了出去,但保全系統沒有響過,不曾發出警示,她很快發現有人在三十分鐘前短暫解除了系統。
是他。
雖然早已猜到,她從監視畫面中調出半小時前的影像,看見他自己解除了保全系統,提著一袋行李走了出去,沒有任何人挾持他。
她稍微鬆了一口氣,下一秒,她咒罵出聲。
大門外有輛車停在那裡,他上了那輛車,讓她不敢相信的是,那個開車來接他的男人,竟然是莫磊;那傢伙一停車,就下車走到她停在門外的那輛車旁,然後把輪胎放了氣。
該死的王八蛋!
忽然之間,她知道他想要做什麼,知道他們打算做什麼,那兩個男人想去機場,他們要撇下她,飛去德國。
她罵了一句髒話,回房抓了護照,下樓到地下室拿了他仍在實驗的隱形眼鏡和配對的手錶戴上,那隱形眼鏡自動對焦,調整成她的焦距。她啟動紅眼網路連線,那東西使用起來的方式和之前的眼鏡一樣,電腦問她授權密碼,她報了她的,一邊快步飛奔上樓,衝出大門。
三十分鐘,他們說不定已經到機場了,但她依然要求電腦給她莫磊的GPS位置。
他們還在高速公路上。
她出了門之後就滑下山坡,跳上藏在下方樹林裡的重型機車,猛催油門,一路狂飆,才及時在巴特家的私人飛機起飛前趕到。
娜娜利用巴特家的關係快速通關,快步跑向那架私人飛機,莫磊在登機梯前等她,顯然知道她連絡了遠在紐約的莫蓮,要求機師拖延了起飛時間。
她沒有停下腳步,火冒三丈的上前:「你他媽的以為你在做什麼?」
「我應客戶要求,重新調查他的綁架案。」他看著她說。
「放屁!」她怒不可遏的道:「他是我的客戶,不是你的,你明知道他精神狀況不穩定,不適合也不應該——」
「把你留下來,不是我的主意,是他的。」
這話,讓她瞬間僵住。
「他不希望把時間浪費在和你爭論這件事情上頭,所以才要求——」
她飛快抬起手,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看著眼前女人忽紅忽白的臉色和幾近抓狂的表情,他如她所願的停了下來,她咬著牙,舉著手,深呼吸,一次,兩次,然後冷靜了下來。
「我的錯。」
她放下手,瞪著他說。
「但他仍然是我的,我的,不是你的!現在我要走進去,搭上那架飛機,坐到他身邊,接下來的時間,我都會在他身邊,你要做任何事,想做任何事,都需要經過我的同意。告訴我你聽懂了我的話,然後閃到一邊去,那樣我就可以忍住毆打你的衝動。」
莫磊看著她,一秒,然後識相的點了下頭,側過了身子,讓她過。
娜娜大踏步經過他身邊,快步走上了樓梯,走進那架私人飛機。
飛機裡很寬敞,座位十分舒適,有兩個男人坐在右手邊,湊在一起在說話,一個綁著小馬尾,穿著白色POLO衫和運動褲,另一個男人穿著黑色的三件式西裝,打著銀色的領帶,腳踏皮鞋,看起來就像一名律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