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佳把手機扔開,大吼一聲。「這個死冰山!有錢就可以不把別人當人看嗎?
你有什麼了不起?三更半夜打電話來罵人,簡直是變態,我要告你電話騷擾……真是氣死我了……」
她從來沒有像現在這樣抓狂過,活到二十三歲,頭一次遇上這麼不可理喻的男人。
憋了滿肚子的氣,哪還能睡得著覺,佳佳索性打開電燈,從書架上抱下一疊收藏的耽美漫畫,決定把它們重看一遍。
「小兔老師,我只有靠你治癒了……」她需要小攻來撫慰自己受創的心靈。
「每天被曾組長叮得滿頭包,還嫌我不夠盡責,那座冰山最好別太過分,否則就算冒著會被開除的風險,我也要給他罵回去。」
就在差不多同一時間,位於木柵一棟豪宅的頂樓,身上套了件白色睡袍,黑髮微濕,很明顯才剛洗過澡的藍競洋,掛斷電話之後,端著平口杯,正要走到沙發坐下,冷不防地打了個噴嚏。
他揉了揉鼻子,以為是空調太冷的關係,接著略顯疲憊地在一張柔軟舒適的小羊皮沙發上坐下,即使是獨處的時光,面龐依舊一片淡漠,那是堆疊了好多年的冰霜,早已堅若磐石,即便是陽光,也無法輕易地將其融化。
這間屋子位於大廈的頂樓,每一層樓只有一戶,佔地一百二十五坪,放眼望去,一塵不染,每星期有固定的清潔公司上門打掃,加上不下廚,少了油煙,讓屋內的擺設宛如全新,對一名單身漢來說,太大,也太寂寞,不過藍競洋卻很滿意這種獨居的方式,因為這是他的領地,沒有外人可以踏進一步,可以不受打擾地沉浸在冰冷寂靜的世界當中。
藍競洋搖晃了下平口杯中的冰塊,然後湊到嘴邊,啜了一口威士忌,品嚐含在唇齒間的變化,接著感受酒氣在口鼻喉之間的香味,再慢慢地吞下去,享受嚥入喉中的滋味。
除了工作和應酬之外,他待在家中的時間不會超過五個小時,每天的睡眠時間只要兩個小時就夠了,剩下的就是一個人靜靜地看報、品酒,然後想些事情,自從父親過世,接掌整個企業之後,就一直是這樣過的,並不覺得有什麼不好,或是欠缺什麼。
他將平口杯擱在茶几上,捏了捏眉心,又想起方纔那通電話,既然許詠欣母子能幫公司賺錢,就按照當初雙方說好的條件,等她的兒子念小學之後再放他們自由,接下來就該物盡其用,將棋子的用處發揮到極限,這跟私人恩怨無關,而是因為他是個生意人,既然花錢投資,就該得到回報。
至於那名叫做石佳佳的助理,目前看來沒什麼大問題,但是工作態度並不是很積極,最好還是盯緊一點,要是想打混,他絕對會讓她以後的日子很難過,公司可不養沒用的員工。
看了下時間,已經凌晨四點多了,藍競洋從沙發上起身,決定小睡一下再去公司上班,還有很多計劃等著進行。
只不過才剛躺下不久,便開始作起夢來,藍競洋明白自己是在作夢,因為夢中的他才七歲,父親工作再忙,還是會撥出時間給家人,和母親是一對人人稱羨的恩愛夫妻,甚至會一起牽著自己的小手到學校上課,那是他這輩子最幸福的時光,可是這幅溫馨的畫面,被一聲突如其來的淒厲叫聲給破壞。
那年他已經十歲,父親在外面有了第三者的醜聞被八卦媒體給揭發,對方甚至已經生了個女兒,而且只比他小四、五歲,母親整個人崩潰了,在她以為丈夫深愛自己的同時,其實他早已經變心,有了別的女人,向來纖細敏感的她如何接受得了這個打擊?
母親的尖叫聲就像電鑽一般,深深地鑽進他的耳膜……不要再叫了!
他用手摀住耳朵,拒絕去聽,可是那聲音就是不肯停止。
「喝!」藍競洋倒抽了一口涼氣,睜開雙眼,同時也掙脫了惡夢,過了好幾秒的時間,意識慢慢地回到現實當中,才聽到手機鈴聲,這個時間會打過來的也只有他的秘書,應該已經在樓下了。
「我很快就下去……」才按掉通話鍵,便發現自己滿身冷汗,於是掀開被子,只著一條黑色四角褲走進淋浴間淋浴,然後挑了一套西裝穿上,打理完畢,準時在七點以前離開家門。
趙秘書和司機以及一名固定跟在身邊的貼身隨扈,早已在銀灰色轎車旁恭候大駕,見他步出大樓,齊聲打了招呼。「藍先生早!」
「早!」他平淡地回了一句,當四人坐定,司機發動座車。
藍競洋習慣性地伸手要跟趙秘書拿今天會議的簡報,不過放在自己手上的卻是熱呼呼的飯團。
「這是什麼?」那口氣好像沒見過似的。
「藍先生的早餐,當然還有一杯溫豆漿。」趙秘書只希望大老闆多照顧自己的身體,千萬不要為了工作,連吃飯和睡覺時間都省了。「要知道吃早餐有助於頭腦清醒,人也會有精神,至於簡報,等進辦公室再看也不遲。」
藍競洋看了一眼坐在身旁的這名四十多歲的男人,目前還是單身,進公司已經二十年,辦起事來有條不紊,自然無可挑剔,唯一的缺點就是嘮叨了些,不過這也是身為秘書的本分,不能說做錯了。
不想浪費時間爭辯,藍競洋默默地撥開飯團外頭的塑膠袋,咬了一口,不得不承認確實有點餓了。
見他又喝了一口豆漿,趙秘書不禁鬆了口氣,待在公司這麼久,對於藍家的事自然一清二楚,也可以說是看著大老闆長大的,何況他還曾經擔任過老總裁的秘書,可是有些事只能放在心底,不能拿出來談,只能希望有朝一日,有人能將這個孩子從地獄的深淵中拉出來。
在到達總公司之前,藍競洋已經解決了早餐,並伸手要來簡報,開始逐條逐條地閱覽,直到銀灰色座車行經一條林蔭大道,最後停在位於台北市中心的「天仰摩天大樓」前,雖然不是全新建築,卻是氣派宏偉,才暫時收回注意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