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柳眼巴巴的看著自己和廟前那條熱鬧的小道越走越遠,眼神熱烈得只差沒把車簾子融出兩個洞。
張薇薇見狀,忍不住笑道:「等等進了廟參拜完,等用素齋前,你再帶些小丫頭去前頭逛逛不就得了,也不用現在依依不捨的看著,像是要生離死別一樣。」
春柳不好意思的摸著頭笑了笑,連忙收回視線,心中暗自慶幸這車裡就她們三人,要不丟臉都丟到那群小丫頭面前去了。
到了娘娘廟,那群小丫頭被人帶去後頭打掃她們要歇息的地方,張薇薇則帶著兩個丫頭跟著知客進了殿,捻香祝禱,這些事情她以前少做,就是去廟裡上香也幾乎都是走個過場,但是這些日子來,經歷了這許多的事情,讓她第一次誠心敬拜。
拜過了娘娘,她也不歇著,就想趕緊去後頭取一壺聖水,免得等等用過齋飯後,還得撥時間過來。
所謂的聖水,其實是娘娘廟後院的一小潭泉水,據說當初在建廟的時候,那潭泉水本來該在大殿佛像下方,結果一動土,水就自然的不斷湧出,且水質甘甜,大夥兒都覺得這是娘娘顯靈,就乾脆把建廟的地方往前頭移了移,這塊地就留了下來成了娘娘廟的園子,平日是不讓人進來的,只有遇到了什麼大事才開放讓人取些水回去。
只不過這聖水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來取的,若沒有事先打了招呼,就是人來了也進不了園子。
張薇薇雖然活在強調生而平等的時代,但在古代過了更久的富人生活,早也沒了那種耍特權的心虛感,所以對於園子裡空蕩蕩的也不覺得奇怪,反而想著沒人反倒更清靜了。
園子裡種滿了不知名的樹木,筆直的樹幹上頭滿是幾乎不見綠葉,清風捲過,還帶著一種蕭瑟的味道。
張薇薇看著滿地的黃葉,一步步的走著,想起了前世今生,不免有些感觸。
如果可以,其實她不怎麼想要回想起以前,那對她來說實在不算美好的回億,但是有時候會有場景讓她突然想起某些人、某些事。
若說上輩子她有所虧欠的,除了自己的兒子外,大概就是那個男人了吧……
張薇薇拿著瓶子接著微冷的泉水,像是在水中也能看見那個如水般溫柔的男人。
溫淮南,明明從外表看來,就像個溫柔似水的男子,但是骨子裡卻又執拗得很,只要是他認準的人事物,就難以放手。
上輩子她曾想過,如果她穿越後定下的未婚夫是他的話,會不會後來就不會有那些事,她也能過個輕輕鬆鬆的種田文人生?
她想著,忍不住露出一抹無奈的微笑,只因為不管是哪一輩子,他們都沒有任何的可能。
不是不曾為這樣一個男子心動,但是心動了卻不代表能夠真的愛上,也不代表就能夠相濡以沫直到最後。
如果她和布御霆是混亂糾葛的一段情,那麼與溫淮南就是只適合相忘於江湖。
她向來分辨得清楚,所以即使自己後來被放逐於別院,即使他一次次的提過要帶她走好好照顧她,她仍舊只能用幾句詩來委婉拒絕——知君用心如日月,事夫誓擬同生死。還君明珠雙淚垂,恨不相逢未嫁時。
若是套用張愛玲的比喻,若布御霆已經是她胸口的一點硃砂痣,那麼溫淮南就是她的床前明月光,能望著卻已經不可及。
壺裡的水在張薇薇胡思亂想之際已經盛滿了,微涼的泉水滑過她的手,才拉回她的心神,她笑著輕輕搖頭,只想著自己也不知道是怎麼回事,怎麼突然多愁善感了起來,還想起了已經許久不曾想起的人。
上輩子她要再過個兩、三年才能再碰見他,他那時到老宅拜訪,也只是想知道她過得好不好罷了,若是她過得好,他本來打算就這樣默默離開的,卻沒想到上門卻見沈慧心像個當家主母一樣管家,她這個正妻卻在別院裡冷冷清清的過日子,才又有了後來一番的糾葛。
這輩子,她自然不會讓沈慧心像上輩子一樣出來搗亂,那麼若是他再路過,也能安心的離開,不再掛念著她吧?
看見連春草手中的水壺都已經裝滿了,張薇薇就打算三人一起回廂房,用了素齋就可以打道回府,但起身往回走沒兩、三步,他們卻同時停下了腳步。
見到那人,張薇薇眨著眼,心裡只覺得難怪自己今日會突然想起許多事和人,她心中淡淡苦笑,身卻不動,只是看著那個立在樹下的人,在回頭看見她們的瞬間,眼露喜色,緩步朝她們走來。
溫淮南的眸光有些激動閃爍,襯得他如水般溫柔的面容更加俊美,他走動之間,身上的袍子隨著風輕輕捲動,白色的衣裳將他整個人襯得宛如謫仙一般。
「薇薇。」他喚著她的名,就像從前一樣,輕得似呢喃又像是歎息,深邃的黑眸定定的望著她,像是有許多話想說。
張薇薇輕歎口氣,頓了一頓,才輕輕的回道:「好久不見了,淮南哥哥。」
聽她喊了這一聲,溫淮南不自禁綻出一抹溫柔的微笑,在這一片蕭瑟中,他的笑容就像是暖融春陽,讓人忍不住沉浸在裡頭。
張薇薇自己倒是還好,只是身邊兩個丫頭都忍不住看直了眼,讓她又想歎氣了。
桃花債啊桃花債,她無奈的在心中嘟噥著。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在這裡看見他,但是既然遇見了,也不可能打了個招呼就走人,不管怎麼說,他也算是身體原主的表哥,兩個人就是不成夫妻,也還有親戚情分在。
「是好久不見了。」若不是他今日來上完香要離開時,正好聽見有人說布家的少夫人也來了,想著許久未見便尋來,也無法見著她。
溫淮南又走近了點,直到離她約莫四、五步的距離才停下來,眼中的眷戀,明顯得連本來沉浸於美色的兩個丫頭都覺得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