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陰沉著臉,繼續聽著裡頭這對老夫妻說著他們要如何把他留下來的家產都給他不成器的兄弟,甚至說他的小妾早就在勾搭外人,把他的孩子扔在一邊不管……越聽,他心中的怒火和悔恨越是翻騰不休。
他想起曾經有一個女人警告過他,他總有一天會因為看清那些所謂「家人」的醜陋面容而感到後悔,他的心緊緊的揪疼著,眼神也逐漸變得渙散。
他不甘心……如果能夠重來一次,他要尋到自己的親生家人,要整治這些不知足的白眼狼,還有,他想要對那個被虧欠的女人說聲抱歉……
只是,他還能夠有這個機會嗎?
第1章(1)
鑼鼓聲夾雜著炮竹劈哩啪啦的聲響在耳邊徘徊不去,張薇薇感到有些頭暈目眩,緩緩睜開眼,一入眼的是簇新的紅色帳子,上頭繡著百子千孫的花樣,那是她曾經一針一線細細縫製的心血。
只是,那樣的東西早在她恨得不行的時候被她用剪子剪碎了,不是嗎?她有點恍恍惚惚的想著。
她猛地坐了起來,暈眩隨即感毫不留情地襲來,她咬緊唇,希望用疼意讓自己清醒一點,接著大力扯開帳子,不禁瞬間瞪大了眼,整個人怔愣住了。
「這……是我在作夢?」還是她又穿越了?
張薇薇看著佈置得富麗堂皇的房間,桌几上放著的梅花瓶是前朝的骨董,一點都不像是她閉眼之前那蕭瑟寒酸的小院子,她又摸了摸身上的貼身衣料,也是上好的綢緞,跟棉布完全不同。
她心中有著一種荒謬的猜測,吞了吞口水,她撐著還有些搖晃的身子,慢慢起身走到梳妝台前,銅鏡上映照出一個模糊的影子。
那是一張年輕的面容,臉色看起來雖然憔悴了些,卻仍顯明艷,青澀中又多了少婦的嫵媚,一頭豐沛柔順的烏絲隨意披散在肩上,而包裹在雪白裡衣下的身材,凹凸有致,尤其是不盈一握的纖腰,更是襯得胸前的豐潤更加突出。
斜挑的鳳眼裡此時滿是震驚,櫻桃般的艷紅小口微張,張薇薇一時間詫異得回不過神來。
這是十八歲的她,那個還沒被丈夫送到別院,也還沒活得貧病交迫,最後淒涼得連一口水都喝不上的她。
是莊周夢蝶?經歷過一次穿越的她,不會這麼好運的人生重來一次了吧?
她失神的站在原地許久,腦子裡混亂的想著自己曾經活過的十來年和到這個世界後的數十年,直到喧鬧聲越來越響,她才像是自夢中驚醒一般回過神來。
啊……不管那些她曾經歷過的到底是真實還是虛幻,反正現在她還活得好好的,還沒在賢妻這條傻得可以的路上越走越遠,這對曾經後悔許多年的她來說,就是最重要的事情了吧!
張薇薇對著鏡子裡的自己,略微挑了挑眉,唇角輕輕一勾,還蒼白的臉露出了經過時間沉澱後的從容笑意。
雖然不知道她為什麼能夠這麼好運,人生還有重來一次的機會,不過這次如果她不能讓自己活得開心,那麼她真不如找條繩子吊死算了。
這難纏的公婆、小叔、小姑、清冷的相公和那群特別愛找麻煩的鶯鶯燕燕們,這輩子,她已經不打算再當賢妻了,他們可準備好了嗎?
前院依舊敲敲打打,眾人抬著一頂小轎子,熱熱鬧鬧的往廳堂去。
只是停在廳堂前等了半天,敲鑼打鼓的手都酸了嘴也干了,還是等不到今天的另外一個主角出現,讓原本熱鬧的氣氛瞬間冷了幾分,尤其是坐在轎子裡的女子,更是緊緊揪著手裡的帕子。
趙氏和布老漢坐在廳堂上,等著把人迎進來拜堂,眼看著時辰都要過了,卻還不見新郎官的人影,兩個人臉色都變得不太好看,邀請來的親戚朋友也都忍不住竊竊私語。
其中更不乏有些小官宦人家的夫人們,偷偷的用鄙視的心情打算瞧著這場熱鬧。
布家長子在短短幾年內就靠著機緣和果決俐落的手段坐上了南方三省行會行首的位置,有些小官員甚至還得看這個商賈的臉色行事,不過說到底,看不起這樣一夕暴富人家的也是大有人在,更不用說今日明明不過是納個妾,場面卻鋪張得像是要娶個新媳婦回來一般,早讓不少人私下議論不已。
現在可好了,轎子都到了,新郎官卻沒出現,這不只是打了外頭那個等著進門的妾一巴掌,也等於打了極力促成這件事的趙氏一個大耳光了。
趙氏這幾年養尊處優的日子過慣了,總被人捧著,如今哪裡能忍得住這尷尬的場面,紅了一張老臉,氣急敗壞的對身邊的丫頭說:「去!去把大爺給我找來!都什麼時候了還不出來,他這是存心落老娘的面子啊!」
在場的大多數都是有頭有臉的人家,哪裡聽過主人家當著眾人的面說出這樣粗鄙的話,表情不禁都顯得有些無措,有些人甚至後悔來這裡吃酒席,開始想著該用什麼理由脫身。
布老漢的臉色也好不到哪裡去,可是他的個性向來木訥,說不出像自家婆娘那麼刻薄的話來,只是沉著臉吩咐一旁的小廝,「去!把大爺請過來,就說這樣的好日子,就是多重要的事情都該先放著。」
趙氏不甘心,心底一口悶氣沒那麼好散,丈夫剛說完話,她馬上又恨恨地接話,「見了人就說,若是要忤逆也不要挑這樣的時候,慧兒也是清清白白的一個大姑娘,委屈才跟了他,他這樣給大家沒面子,小心遭了報應。」
小廝苦著臉領命離開前,還看了布老漢好幾眼,卻發現自家老太爺雖然眉頭微皺,卻沒攔住老夫人,心中一涼,只想著這下可好,就是見著大爺,也不能說這些話,否則傳出來讓人笑話不說,他這條小命也不保了。
趙氏說話可一點都沒有避著旁人,中氣十足,廳堂上的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心中對於兩老的印象又差了一層,只覺得以後還是表面上跟布家保持關係就好,往後這樣私人的來往,還是能免則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