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第一次深刻地體認到,他們是孤男寡女深夜同處一室,剛剛又發生了那樣的意外,各自的心情實在是……不可名狀。
沈慕秋的臉依舊發燙,他佯裝鎮定地走回床邊,脫鞋上床,躺倒,幸好只有他自己知道此時此刻心如擂鼓。
坐在地鋪上的李小風則悄悄伸手揉著胸口,疼啊!她真的生氣,也很想發怒,可是她又不能表現出來,畢竟他也不是故意的,但是平白被佔了個大便宜,這麼啞巴虧她吃得實在太窩囊了。
她盤腿坐在地鋪上,一動也不動,聽著床上的他,呼吸聲逐漸變得沉穩規律,不曉得是不是又睡著了,她真的很想衝上前一把將他拽下床,這種時候還睡得著,只有他這個傢伙了。
這樣的念頭才一閃過,李小風馬上從地鋪一躍而起,不過人不是欺近床邊,而是悄無聲息地貼到了門後,她一邊側耳傾聽著外面的動靜,一邊朝床的方向看了一眼。
是振風鏢局的紅貨招來的人嗎?去幫忙?還是留下來保護這屋裡的那個爺?
片刻之間,李小風的心緒轉了好幾轉,最終她決定留在房裡靜觀其變。
停放鏢車的後院很快便響起刀劍相接的清脆聲響,隨著動靜越來越大,床上的沈慕秋也沒辦法繼續裝睡,起身隨手抓來外裳披著,趿鞋下地。
「沈公子不必擔心。」
「我不擔心,不是還有你在嘛。」
李小風受不了的翻了個白眼,她不知道該感謝他這般相信她,還是直接把他打昏,省得他再惹怒自己。
沈慕秋學她貼上門板聽了一會兒,低聲道:「聽來打鬥得很是激烈,你真的不出去幫一把?」
李小風扭頭看他。「想說什麼?」
她忽而一笑,道:「我去與不去,但在公子一言罷了。」
「哦?」
「叫人進來?!」把守在外頭的侍衛叫進來護著他,她自然就能無後顧之憂地出去幫振風鏢局的人。
屋內的光線縱然黯淡昏黑,但因兩人此時離得極近,倒是能夠看清彼此的表情。
沈慕秋微微勾起了唇線。「你與這振風鏢局果然是泛泛之交。」
李小風不滿的瞪著他。
「如若真是交情深厚,你此時必定早就不顧及我的安危,直接衝出去了。」
她極為認真地道:「我接了你的鏢,就會以你的安危為第一要緊。」不論你究竟有沒有生命危險,況且走鏢之人,容不得半點疏忽。
「你去吧,我這裡無礙。」沈慕秋終是鬆了口。
「多謝。」話音未落,李小風的身影已經消失在門外。
他循著打鬥之聲的方向望過去,什麼話都沒有說。
這時,聽到不尋常動靜的安泰,也從隔壁房間過來了,就見少爺站在門外風口,忍不住勸道:「爺,夜裡涼,您先回房歇著吧。」
沈慕秋表情凝肅地道:「不急。」
安泰又再勸,「李姑娘只怕一時半刻也回不來,少爺還是進房裡等吧。」
聽他這樣說,沈慕秋睨了他一眼,問道:「你不擔心她嗎?!」
安泰不明所以地道:「擔心什麼?」
「你覺得她不會有事?」
「李姑娘會有事嗎?」李姑娘身手這麼好,根本就無須擔心。
後院的打鬥聲漸歇,不久之後,沈慕秋再次看到了李小風。
因為外面還在下雨,且風雨不小,故而她現在的模樣有些狼狽,衣服完全濕透了,好在現在是大半夜,離得遠些,大家也看不真切。
根本不需要沈慕秋說什麼,他的侍從們便很有默契地眼觀鼻、鼻觀心,目光一點兒都不會亂飛。
李小風心裡略有些苦惱,她已經盡量加快速度了,可還是讓雨澆透了,這雨實在是大了些,因為只想著趕緊回房換下身上的濕衣,她也沒有理會一旁的人,逕自從沈慕秋的身邊進了屋子。
沈慕秋跟在她身後也回了房間,順手關上了房門。
李小風已經拿了包袱裡的干衣服轉往屏風後方,同時說道:「我換個衣服。」
沈慕秋像是一時間沒有聽明白她的話,愣看著一件又一件濕答答的衣物搭到了屏風之上。
房裡很暗,沒有多餘的光亮,屏風後的人影隱約模糊,根本無法讓人看真切,但越是朦朧,越是讓人心旌搖曳,他生平頭一次嘗到了這種無法言說的心情。
很快,李小風換好衣服從屏風後轉了出來,看著屏風上的濕衣,她有些煩惱,她出行所帶換洗衣服有限,今天一下便換了兩身,天氣又這樣不好,晾曬都是問題,說不得她到時要去成衣鋪子再買兩身來替換了。
沈慕秋在她從屏風後方走出來之際,又恢復了冷靜,又見她表情為難,馬上就想到是什麼困擾著她。「可是替換的衣物有問題?」
「明天我到鎮上看看有沒有成衣鋪子。」她的話算是回答了他的疑問。
他的目光落在屏風上的濕衣上,淡淡地道:「衣服扔了吧。」
李小風不解的看向她,正要啟口問,他卻似乎沒有替她解惑的打算,轉身往床邊走去。
她站在原地,想了下,便也明白了,這位貴公子大概是怕她這衣服上沾染了血污什麼的。
算了,看在那五萬兩銀子的分上,她給他面子,這身兒衣服不要了。
心無掛礙的李小風躺回地鋪,打算繼續睡覺,怎料她眼睛都還沒來得及閉上,就聽到床上那位貴公子又開口了——
「都處理完了?」
從認識他到現在,她頭一次覺得這傢伙最初給自己的那種如雪山般冷不可攀的形象一定是她的錯覺。
怎麼說呢,感覺他今天似乎有點失常,對,就是失常。「我能幫的幫了,剩下的就是振風鏢局自己要處理的事了。」
「來的是什麼人?」
「打劫的。」
沈慕秋有點被噎的感覺,她似乎不太想搭理他了,回話這麼簡短,可是他仍無法放心,又問:「你沒受傷吧?」
「沒有。」
「那睡吧。」
李小風不禁蹙起眉頭,她本來就想睡的,是他非要拉著她說話,怎麼最後他的口氣倒有些嫌棄她囉唆了?真是不可理喻又莫名其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