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桌邊坐下,對還沒有離開的夥計道:「再去燒些洗澡水來。」
「好的,客官。」夥計應了一聲後,拿著托盤離開了。
沈慕秋對坐在另一邊的李小風道:「你剛才不是喊餓,快吃吧。」
李小風拿起筷子,開吃,待她吃飽,夥計也將洗澡水重新換過。
沈慕秋將嘴裡的一口菜嚥下,往屏風的方向看了一眼。「你不去洗嗎?」
李小風吐了口氣,然後很確定地對他說:「洗,為什麼不洗!」
他又吩咐安泰道:「你先出去。」
安泰愣了一下,這才退了出去,並將房門帶上。
李小風拿了套換洗衣服,走到屏風後,開始寬衣解帶。
沈慕秋則是繼續吃飯,可當他聽到她踏入浴桶的水花聲時,拿筷的手不免一頓。
她真的進去洗了?真是個特立獨行到讓他不得不另眼相看的姑娘。
沈慕秋用完餐,輕啜著溫熱清茶的時候,李小風也頂著一頭濕漉漉的長髮,從屏風後一邊擦一邊走了出來。
兩人的目光不期然撞在一起,又各自迅速看向他處,他們似乎都感覺到氣氛突然變得有些不一樣,但李小風仍故作無事,坐到離他最遠的椅子上,繼續用布巾擦著頭髮。
沈慕秋則是緩緩打開扇子,有一下沒一下地掮著,淡淡地道:「這雨恐怕一時半會停不了了。」
「沈公子的意思是,明天不繼續趕路嗎?」
「可以休息一天。」
「哦,所以後天不管天晴或下雨,都要繼續趕路?!」
「對。」
「隨便吧,反正我跟你一起坐馬車,下雨也淋不到我。」李小風已經放下布巾,拿了一把木梳開始梳理長髮。
沈慕秋的目光不自覺落在她那一頭烏黑的長髮上,他發現沐浴後的她,有一種難得的女兒嬌態,尤其她這麼安靜梳頭的樣子,竟意外的讓他覺得很賞心悅目。
李小風將一頭長髮梳通理順,抓起發尾甩到身後,一抬眸對上他的視線,微微蹙了下眉頭。
「你看什麼?」
「第一次見姑娘家梳頭,所以忍不住多看了兩眼。」
她頗感訝異。「真的假的?」
「我有必要騙你嗎?!」
李小風失笑。「也對。」說完,她起身走到門邊拉—門。
他不解的看著她。「你要做什麼?!」
她沒有回答,而是對著門外的安泰道:「叫小二上來收拾。」
「好的,李姑娘。」
李小風又踅回房裡,坐到桌邊,拿起茶壺給自己倒了杯熱茶喝。
看著她的舉止,沈慕秋忍不住笑了。「你倒是不拘謹。」
「江湖人不拘小節。」
「你跟其他男子也是這樣相處的?」
李小風因他的問話而愣了下,本能地看向他。
他沒有避開她的目光,等她的回答。
她蹙了蹙眉頭,說了一個不算答案的答案,「我第一次接你這樣的肉鏢。」
沈慕秋手上的扇子又繼續搖了起來,笑道:「我深感榮幸。」
李小風沒好氣的撇嘴。「我可不這樣想。」
「那你是怎麼想的?」他很有興趣地問。
她放下手中的茶盞,每個字說得很輕,卻相當肯定。「大不幸。」
突地,兩人之間因為客棧夥計進房來提浴水,陷入了短暫的安靜。
待人離開後,沈慕秋才對著門外道:「安泰,給我鋪床。」
「是,公子。」安泰快步走了進來,直覺貓了李小風一眼,他著實沒看過像她這麼大膽的姑娘,不過他可沒有立場多說什麼,只好安安靜靜的來到床邊,開始鋪床。
「你這麼早就要睡嗎?」李小風有些訝異的問。
「嗯。」
沈慕秋並沒有多加解釋,不過她能明白的,畢竟像他這樣的富家公子,餐風露宿對他而言總是辛苦了些,破廟那樣的地方他到底還是不適應的。
安泰為少爺鋪好了床,順手又在地上替李小風鋪好了一個地鋪,這是他這些日子已然做順手的事。
此舉惹得李小風挑眉。「安泰?」
「李姑娘想必也是需要多休息的。」
這還真是想當然啊!可對於他的好意,她也確實不好拒絕,便沒有再說什麼。
沈慕秋道:「收拾好了就下去吧。」
「是。」安泰嘴上應了,離開之前忍不住又朝李小風看了一眼。
李小風見狀不由得一笑,雙手往胸前一抱。「怎麼?想跟我換地方睡?我沒意見,你問你家公子好了。」
安泰乾笑一聲,連忙走出房間,並拉上了房門。
沈慕秋起身往床邊走去,寬衣解帶準備休息。
見狀,她一邊紮著頭髮,一邊道:「沈公子,我離開一下。」
「嗯。」沈慕秋倒也是個心思縝密的,沒有多問什麼便應允了。
李小風拉開門出去,腳一跨出去,就看到一名侍衛候在門邊,對他輕點了下頭,便往樓下去了。
那名侍衛一言不發地站到了房門口,活像個門神似的。
人吃五穀雜糧,總是需要六道輪迴之地的,所以李小風下樓不為別的,就是去了趟後院的茅廁。
從茅廁出來後,她卻不想立時回房間去,老實說,她現在肚子裡的火氣還沒消下去呢,被他逼得在他不離開的情況下在屋子裡沐浴,簡直是……
果然就像師父說的,她有時還是不夠沉穩,有些苗頭根本就不需要跟別人去別,莫名給自己找罪受。
只不過不想回房,外頭又暴雨如織,李小風沒辦法,只好就在客棧大堂找了張空桌子坐了下來。
夥計很有眼色地提了一壺茶送上,然後就走開了。
李小風百無聊賴地倒了杯茶,將溫暖的茶盞捧在手心,透過敞開的窗戶往外看,這種鬼天氣,路上幾乎行人斷絕,半天看不到一個人影。
天兒越來越冷,他們又是往西北去,今年恐怕要過一個苦冬了。
想到這裡,李小風忍不住又怒從心起,到底是誰沒事找事讓這個姓沈的傢伙將她箍在身邊的?
現在事情很明顯是有人不想她留在中原,其實只要原因不是太過分,她本人一定會十分樂意配合的,但是那人偏偏用了托鏢這個計策,讓她不得不離家遠行,這就顯得非常不地道了。